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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化形

    我也不知道我跟这鸟有什么深仇大恨,它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可能是察觉了西王母对我的不善,又迫于神女的嘱托,不能把我赶走,于是决定替它主子处置了我。

    重明鸟死命地掐着我的鱼鳃,带着我越飞越高。

    只稍再飞高一点,从这里摔下去,我必死无疑。

    这次,可没有什么广成君,窄成君的来救我了,正当我感叹吾命休矣,身上突然泛起白光,白光呈现出一块块鳞片模样,就像是覆在身上的铠甲。

    鳞甲仿佛是长在我身上的,竟与我的心跳产生了共振,我睁开眼,惊讶于自己身体的变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这副残躯知道我不想活了,自然而然起了保护反应?

    我又忽然不想死了,天无绝人之路,既然上苍不亡我,我又怎么能自暴自弃呢。

    于是我奋力一挣扎,在坚硬鳞甲的保护下,终于从重明鸟爪中逃脱,重重得摔回瑶池中,迅速游到暗处。

    重明鸟长啸一声,盘旋了一会儿,飞走了。

    我本以为这次的猎杀就到此为止了,谁知第二日早晨,天刚微亮,一声鸟叫划破熹微的晨光,将迷蒙中的我吓了一个激灵,内心哀嚎,这死鸟怎么又来了!

    重明鸟真的是我的噩梦。

    如果不是它,我的生活本可以和这一汪瑶池水一样安宁,平和,波澜不惊。

    这一刻,一种前所未有,蚀骨烧心的恨意涌上心头。

    我想,如果重明鸟死了该有多好。

    它死了,世界就清净了,我的生活也能重归安稳。

    我的脑子被怨恨填满了,平生还从未如此憎恨过什么东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想它死!想它死!想它死!

    这种愤恨和怨念越燃越旺,我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响,整副身心都被这种喷涌而出的忿恨给占据了。

    我第一次发起了反抗,在水中扑腾,引重明鸟来捉我,我逆来顺受久了,重明鸟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奋起反击,用鱼尾狠狠拍在它的翅膀上。

    这么多年,我的修为虽没什么长进,身子倒是长大了不少,重明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差点掉进水里。

    我一击得逞,还没来得及得意,重明鸟便怪叫一声,向我冲过来。

    熊熊的火焰喷射,没过多久,池水开始咕噜咕噜地冒泡。

    要烧滚一池子水是要耗费很多灵力的,重明鸟应该是被激怒了。

    我被烫得受不了了,一路摆尾狂游,跃出水面,这时,重明鸟一扇翅膀,正好打中了我,把我扇到了岸上!

    我在岸上挣扎,泥巴和石子混合得地面扎得我浑身疼,我看了一眼远处的瑶池,心里一沉。

    重明鸟把我拍得离岸太远了,以我的力量是绝无可能回去的。

    等朝阳升起,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脱水而死,如果喂食的仙娥来得晚,我可能就直接变成鱼干了。

    重明鸟停在池水边,昂着头,藐视着我。

    它既不来啄食我,自然也不会来救我,就这么冷眼看着,仿佛是在欣赏它的猎物,从痛苦挣扎,到脱力而竭,再到走向死亡。

    扑腾了许久,我终于不动了,躺在地上,像条死鱼一样,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蕊芝的尖叫声吵醒了我,我睁开眼看到太阳照常悬挂在昆仑山山头,有些意外自己居然还活着。

    直到她冲到我身边,大声质问我:“你究竟干了什么!”我都有些懵懵的,以至于低头看见自己的尾巴被一双腿取代时,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下一刻我就突然意识到,我化成人形了!

    虽然我的右肩,右脸和左边的脚踝上的鱼鳞还没完全褪去,迎着太阳,折射出点点反光,但我确确实实是化成人形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我一转头,余光瞥见躺在我身边的重明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它的鸟脖子折了,头被压在身子下,身上有一个不大不小,但一眼就能发现的窟窿,贯穿了它的鸟身,身上黑白相间的羽毛落了一地,沾着水湿湿嗒嗒的,两只锋利的爪子中有一只已不翼而飞,目及之处,不见踪迹。

    我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惊悚可怕的景象,不禁干呕了几下。

    “是不是你干的!”蕊芝抓着我的肩膀狠命地摇晃了几下,几乎歇斯底里地朝我喊。

    她一摇,我头晕得厉害,更想呕吐了,其他仙娥闻声纷纷赶来,见到眼前的惨烈景象,具是一凌。

    “这...这不是重明鸟吗?!”

    “天哪,这不是殿下的坐骑吗?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谁干得?!这,这下完了,殿下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们都赶出昆仑山啊?!”

    仙娥们闻声而来,聚集在瑶池,围了几圈,熙熙攘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还时不时发出几声尖叫,却始终没有一个想到要为光溜溜躺在地上的我盖一层遮羞布。

    一阵胸闷袭来,我呼吸不畅,感到窒息,再次天旋地转后,又晕了过去。

    等我幽幽转醒,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床上,身上穿了一件单薄的深衣。

    我还从没睡过床,觉得新奇,心里一阵高兴,这些小仙子平日里虽然嘴上刻薄我,实际待我还是不错的嘛,我试着起床,但全身疼痛,不能动弹,又安分,根本躺不住,于是撩开床帘,环顾四周。

    这间厢房房顶很高,显得很宽阔,应该是正室不似偏屋,床正对着对面的窗,窗前放了张花梨大理石案,案上摆着宝砚,笔筒,石案后侧靠墙的紫檀架上摆着一只汝窑花瓶,瓶里插着白菊,清新素雅,与这厢房的布置相得益彰,窗边的红漆台子上放着佛手柑,散发着清新怡人的香气,我贪婪的吸了几口,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天一夜了,我还没吃任何东西。

    这时,我听到隔壁厅堂传来的对话。

    “刚刚化形就杀了我的坐骑,我看她根本就是魔跟深种,难以消除!”这是西王母的声音。

    我这才意识到这是西王母的玉虚宫。

    从声音就能听出她的盛怒之意。

    我吓了一跳,想起刚刚自己怨念缠身,满脑子都是恶意,只想让重明鸟死,心中就有些怀疑。

    这真的是我干的?我有这能耐?

    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重明鸟不会是被我咒死的吧?

    “蕊芝,我问你,你亲眼看见她杀了重明鸟吗?”一个沉稳的女声响起,听上去有些耳熟,但我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