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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掘坟开棺

    眼睛一开一闭,梦中的场景又是一变。

    众人在苗寨西面的风雨桥下找到了一具尸体,浑身都被泡得肿胀腐烂,无法辨认,桥边蹲着两个战战栗栗的小儿,正是阿阮和文达的儿子琛子。

    寨中的人想让两个孩子辨认尸体,琛子还太小,根本不敢看,阿阮顺从地上前,只是看了一眼,便放声大哭。

    于是大家都猜到了,的确,虽然这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但根据身形和服装特征还是能看出来,死的正是阿阮的父亲荣盛。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荣盛引他们去人蛊洞,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吗?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

    众人一筹莫展,两个孩子明显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时之间也问不出什么,只好由寨主文达先领回家去了。

    此时除了夜漓没有人注意到,文达的脸色很不好,内心受到的震动不亚于两个孩子,这让夜漓起了疑心。

    到了晚上,她坐在窗边的木椅上,一脸痴相地托着下巴,看鹤青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端水,更衣,洗漱。

    之前和他同房之时,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看他,现下真是坐了一个最佳观景位,春宵良夜,正是大饱眼福的好机会。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鹤青问了一句:“谁啊?”便跑去开门。

    夜漓回过神来,擦擦嘴角,瞥见屋外站着的人正是于氏。

    “师娘?这么晚你怎么来了?”鹤青道:“先进屋说。”

    于氏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樊晓澄,以为他已睡熟,但其实刚刚敲门声一响,他便醒了。

    最近发生那么多事,让他变得多梦易醒,樊晓澄躺在那里,侧耳听于氏对鹤青说:“我已去信你师父,告知他苗寨中发生的事,之前的不说,这几日中又已死了三人,可见这草鬼婆极为凶险,这次的事情棘手,恐怕不容易对付。”

    鹤青点头道:“让师父来是对的,师娘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于氏张张嘴,欲言又止,她似乎是在纠结什么,犹豫了再三,终于说道:“青儿,师娘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鹤青见于氏神情严肃,说道:“师娘你说。”

    “如果...”于氏秀眉微蹙:“我是说如果,我被草鬼婆盯上了,你下手千万不要犹豫,不要手下留情。”

    鹤青还以为于氏要说什么鼓励的话,听她这样说,不免愣了愣。

    “你也看到了,那个法师,多少也是有些道行的,却死得那么惨,这也就罢了,还有阿阮的父亲荣盛被草鬼婆操纵,居然想要害自己的族人...”于氏的眼神里透出一丝绝望:“便是我自己死了,也绝不能让我害人。”

    鹤青见于氏这番模样,安慰她道:“师娘...不会的...修仙之人从小受训,邪祟没有那么容易上身。”

    于氏却坚持道:“你先答应我。”

    鹤青不解地问:“师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于氏勉强笑道:“只是防患于未然,青儿,你要知道,你一时的仁慈,可能会害死更多人,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

    于氏如此决绝,鹤青只好答应了。

    或许是当时的鹤青尚还年轻,捉妖除祟经验不足,在夜漓眼中,于氏眼睑泛黑,眼眶微红,两颊消瘦,面色蜡黄,不过数日,她已与夜漓最初在苗寨见到的风姿绰约的模样已全然不同,这分明就是鬼上身,至少是被鬼盯上,受煞气浸染才会有的样子。

    具她猜测,此时草鬼婆可能已经拿捏住于氏的弱点,甚至已经找上过她了,以于氏目前的修为和定力也许还能勉强支撑,时间一久可就不好说了。

    而于氏自己,也深知这一点的。

    樊晓澄躺在被窝里听两人的对话,瑟瑟发抖,这种害怕的情绪也影响到了夜漓。

    虽然她对鹤青的过去也十分好奇,但此更重要的事是赶快找到他,现实中的他,夜漓已经没有时间浪费在这虚幻的梦境里了。

    “樊晓澄,你快醒醒,”夜漓又趴在他床头,试图将他唤醒:“你仔细听说我,你现在看到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都不是真的,你二师兄现在失踪了,我必须去找到他,可是我被你师父关在玄宗的地牢里,用百八十道符封印着,你只要揭下其中几条我就能出来,所以你现在要赶快醒过来,把我放出去,我才能去找你二师兄,你听到了没有?”

    她的话还没喊完,忽然又有一种高空坠落的感觉来袭,伴随着一阵头晕目眩,接着一种极度的紧张情绪传来,夜漓站稳后发现这种紧张感是来自樊晓澄的,夜漓既进入了他的梦境,感官上多少与他有些相通。

    这一次眼前的景象着实让她吃了一惊,只见于氏披头散发,被数十个苗人团团围住,她的手掐着那个名叫阿阮的小女孩的脖子。

    “师娘!”鹤青喊道:“你先把阿阮放下,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于氏道:“没有误会!她就是真正的草鬼婆,鹤青你仔细想想,一开始死的那个纺婆被我的结界封印在吊脚楼里,她是怎么逃走的,当初说她绑走两个孩子,孩子呢?直到我们在人蛊洞里发现她的尸首,都没有看到孩子的踪迹,后来我们在风雨桥边上找到他们,阿阮就一口咬定是她父亲绑架了他们,嫁祸纺婆,可琛子却说什么也没有看见,她父亲是一个男子,怎么会被草鬼婆附身?可见从头到尾她都在说谎,一直都是她暗中操纵自己的父亲作恶,而她父亲爱女心切,这才不得不甘心被她利用!”

    尽管她的话细细想来可能有些道理,可阿阮只是个孩子,于氏现在却俨然是一副加害者的模样,即使说再多,别人也只会当她是疯了,谁又会听她的呢。

    事情如何会进展到这一步,显然樊晓澄也不是全然知情,或者是因为过程太可怕,所以他从脑海中将这段记忆给剔除了,所以梦境中也并没有展现,但想象一下不难猜到,可能是草鬼婆把于氏逼得急了,甚至是想让她做一些有违道义之事,她才会这样一反常态。

    “放开阿阮!”

    琛子从小与阿阮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见她有危险,立刻上去抓住于氏掐着阿阮的手,可他一个孩子根本没有什么力气,一着急狠狠咬了于氏一口,于氏一扬手就将他掀翻在地,琛子摔得不轻,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文达见儿子受伤,也怒了:“上,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抓起来。”

    苗族人久经外族的侵略和屠杀,也算是训练有素,有自己的一套对战的手段,第一波进攻,苗人率先架起苗弩,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于氏回身闪避,挥了挥手中的剑,便将苗弩打散了,第二波苗人开始向于氏投掷纤索,这原是拉船用的工具,后来才发展成克敌制胜的武器。

    对于目下心神不宁,神志有些失常的于氏来说,躲避纤锁的难度明显要比苗弩高出许多,她向左侧一闪,避开从右边过来的纤索,然后纵身跃起在空中做了个一字马,避开从身后射过来的纤索,但纤索收回时却勾到了她的脚,于氏低头一看急于挣脱,左手却又被后续射过来的线索给缠住了。

    “住手!都别打了!”眼看于氏被纤索牵制,鹤青终于忍不住了。

    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从身侧飞掠过的纤索:“我说别打了!大家都冷静一点!”鹤青的声音不大,但很有气势,随便一吼居然把那些苗人都震住了。

    “你们真当以为我不敢杀了她吗?!”那边于氏又忽然发作,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把阿阮高高举在半空。

    “师娘!”鹤青转身喊道。

    “别拦我!”于氏的声音变了,沙哑低沉。

    “你听,”于氏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反手掐着阿阮,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弓起背弯下腰,神色癫狂:“你听到什么声音吗?有人在说话。”

    鹤青的表情愈加凝重起来。

    这世间,能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总不是一件好事。

    “师娘,”鹤青压低了声音对于氏说:“你不要听她的话,她都是骗你的。”

    于氏却根本没有理睬他,自顾自说道:“她说,她的本体就在这个女孩的身体里,她说我会为了维护玄宗慈悲为怀的虚名不敢动手,”她仰天大笑:“我恨,我恨这天下所有的邪魔外道,是你们,是你们害我失去了孩子,难道真的以为我会手下留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