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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少年

    瞻仰几次暗中试探下来,又加上那少年今夜这番表现,着实有些难以理解。

    按理来说,像他这种游荡了至少五百年的阴魂,身上的怨气应该是不浅的。但那少年身上除了深深的执念外,怨气却显得黯然失色了些。若说是他常年佩戴五岳真形图的缘故,也说不通。没有领路人善加规劝、自己又勤学苦练,学些基础性的正统玄门之术,怨气只能加以压制,却根本弱化不下半分。

    但那少年分明两手空空,既无阴煞之气傍身,也无半点玄门功底,却可以形在鬼阴,神却置身事外,不受怨气烦扰,做个干干净净,没有作祟伤害过任何一条无辜生命,只是一只纯粹的魂魄。

    这是千万猎魂者日以继夜,想破了头也无法破解的难题。

    这少年,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正百思不得其解,只听右玄羁轻声笑道:“依我看,不用再追了。你这天途行者该下岗了。”

    江湖术士也随之搭腔道:“这年头啊。有些人不像人。而有些鬼呢,却更不像鬼。”

    瞻仰回瞪他二人,道:“你们这话说的,人话还是鬼话。听着瘆人。还是闭嘴时好听些。”

    江湖术士道:“啊?都闭嘴了还怎么听?”

    瞻仰:“用心听!”

    吼过这一嗓子,回身时却见那少年已从火堆前起身,正准备离开。待那少年背影渐去,瞻仰也随之快步跟上。经过那处快要燃尽,不时飘零着灰炭碎屑的火堆时,突然驻足,蹙眉凝视片刻。

    行了不多时,穿过了那片树林,眼下来到了一座村镇。看来,少年的最终目的地已到达。

    此时夜已深,镇上家家户户吹灯拔蜡,关门入梦。镇上街道漆黑一片。偶遇一家门面不大不小的客栈,零星一盏残灯孤零零守在黑夜之中,被阵阵寒风吹的飘摇不定。

    小镇上突然有人造访,脚步声引来村头一只黑鬃短毛瘦犬注意,追着那少年脚跟后撕咬拉扯,呜呜低吼嘶鸣。那少年拖着脚跟走了几步,终于忍耐不住,倏地转过脸面,周身顿时窜升股股烈焰灼烧,掌心举过头顶源源黑气涌出。

    “滚开!”

    黑鬃短毛瘦犬登时大惊,似被人棍棒乱揍,及其惨烈嗷呜嗷呜了几嗓子,夹着尾巴撒腿逃命去了。

    赶走恶犬,那少年沿镇上主干道一路向西,行至西门,穿门而去。西门外,向远处瞭望,一片清幽的绿竹林海。天气肃清,万物凋零,竹林却丝毫不减岸然风采,依旧顶着寒风,苍翠欲滴。在漆黑夜中,凭着浅淡的月色,倔强而坚韧。

    于竹海前,那少年停下脚步,望着前方波涛,驻足良久。

    “这小鬼又要做什么?”江湖术士幽幽道。

    瞻仰躲在城门后,敲他头顶,“嘘。看着。别说话!”

    因那少年以背相对,因此辨不出他究竟所思所想,接下来究竟如何打算。那少年兀自看了阵,微微低头,右手摸索向胸前,掏出一件物事。不够。左手摸索向袖口,又掏出一件物事。

    二者备齐,低头开始研究。

    瞻仰握拳砸向江湖术士头顶,边锤边道:“瞧你做的好事!”

    江湖术士抱头求饶:“贫道错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瞻仰道:“那本《猎魂万问》中都写了些什么?”

    江湖术士道:“贫道哪敢写任何玄门秘术,若修炼者根基不稳,走火入魔那还了得?贫道只好搜刮些勾栏之物誊写。那里面都是些曲词,曲词啊!”

    勾栏瓦舍虽不登大雅,常被人所不齿。但其中也不乏许多饱学之士,文人骚客,放浪才子混迹。酒入愁肠,才思泉涌之际,挥毫泼墨大笔一挥,留下无数名篇佳作,供后人消遣。勾栏中不乏绝世歌女,将这些佳作融入歌舞,将文中意境演绎至淋漓尽致。瞻仰也因猎魂一事,不可避免走访过多回,自然也看过一些。文章华美,辞藻堆砌,拗口繁琐,乍读不通,再读不解。挂羊头卖狗肉,骗骗那些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也不失为上上之选。筆趣庫

    瞻仰怒道:“本事不见长,净搞些歪门邪道。说,你给那小鬼的,是什么曲词?”

    “什么曲词?贫道少说抄了几百本,哪里还记得这么清楚啊?”

    瞻仰道:“你就跪在地上向天祈求罢!”

    江湖术士愣怔半晌,道:“贫道不过抄了几篇曲词,为何要向天祈求?祈求什么?”

    瞻仰没好气道:“望烟雨,你是真失忆还是装失忆?演技如此卓绝,为何不去唱戏啊?!”

    “这位行者你在说什么?贫道为何一句也听不懂呢。”

    瞻仰气的叉腰跺脚捶胸顿足,却又无可奈何寸步难行。要如何点醒一个装睡的人,他压根就没考虑过睁眼清醒。

    “好好好。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干什么?谁让你起来了?继续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