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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夜出

    众汉你一言我一语,东拼西凑,瞻仰这才大致了解。

    百年前,磐石村曾有一男子与蒲苇村一女子互生情愫。二人海誓山盟,非君不嫁非汝不娶,不顾双方父母反对,在一个花好月圆之夜私定了终身。

    在那个年代,男女未婚嫁之前,私下相会被视为逾矩,种种礼数防范相当森严。即便是宽松少许,也只准许中春之际方可短暂相见。不然,更别提肌肤之亲、拉手说笑,连偷偷从墙缝中看上一眼,也会被众多正儿八经人士嘲讽贱骂。就连其亲生父母也不例外。

    男女之间这种超越传统、自由无束的行为,被世俗冠以十恶不赦的罪名:yín奔。

    对此,瞻仰深有体会。她什么也未做过,就被人破鞋来破鞋去,整日骂个狗血淋头。可想而知,这对男女如此超俗前卫,定也不会安生到哪里去。

    果不其然,二人不堪世俗偏见与压力,择了一天月黑风高的夜里,私奔了。当然,天下本无密不透风之墙,二人才逃至河边欲登船逃离,却发现河东西两岸,早已围了众多乡民。众乡民手中高举火把,目光阴寒不带一丝温度,声声讨伐,誓要棒打鸳鸳。

    二人山穷水尽,进无可进,退无可退,跪地求全,声泪俱下,根本毫无转圜余地。就在被生生拆散的一瞬间,对人间再无留恋,便抱在一起投入了河水之中,以死明志。

    后来的事,便好猜测了。这对男女双方父母于心不忍,为使一对灵魂得以安息,这才将二人合葬一处。

    前事落幕,瞻仰略一沉吟,向仍沉浸在故事中,长嘘短叹的众人强硬拉了回来,道:“所以,你们村中近来当真未丢过任何物事?”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摇头晃脑。瞻仰再道:“仔细想想,当真没有?”

    人群中静了片刻,老李叫道:“我想起来了,我房顶上晒的几条小鱼干,被隔壁家的花猫偷走了,这算不算?”

    众人“嗨”了一声,骂道:“大惊小怪!”

    瞻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赞扬,而后对众人道:“来不及了,跟我回村。”

    众人心想,夜至极深,在外逗留这许久也未有任何收获,自然是要回村歇息。不然时间太长,被家中婆娘们发现,村中闹鬼的事便藏不住了。众人点了点头,欲拔腿撤离。走了几步,有人忽然反应过来,惊道:“跟你回村?你回我们村做什么?”

    瞻仰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道:“真相只有一个。谜团即将开解!”

    众人一头雾水赶回磐石村,却被眼前画面所震慑。若不是瞻仰提前预知情形,众人心中或多或少有所建树,当真要定在当场手足无措。

    回村前,瞻仰如此吩咐:“这种最低阶的阴魂,在鬼界被称之为'卒',杀伤力极其微弱。不但没有任何自主意识,还极易被有心人士所操控。他们最大的特点便是喜静、易惊。一旦被这些卒附上了活人身体,最粗暴简便的驱赶方法便是,敲锣打鼓、击缶撞石。若是没有这些金属器物,锅碗瓢盆也可代替。若是穷的连锅碗瓢盆也没有,有副天生的大嗓门,你朝他们吼两嗓子也成!总之,阴魂受到震慑,便会惊乱逃离,自动逃往无声之地。”

    众人错愕,不可置信,反问:“就这么简单?”

    为安抚人心,瞻仰自然轻松回答“就是这么简单”。却待众人转身朝村口行去,不忘召来数张携有自己法力的符箓,飘然贴于其背部。

    瞻仰便两袖清风,踩了道行运符,隐在乌云身后,观察着下方的一举一动。

    如她所预料,来之前,她命张三李四王二藏于村户的那些符箓,被他们做了手脚之后,早已惊动了背后操控者。眼下事情完全败露,那些阴魂徒增数倍,不但气急败坏再次杀回,而且怨气亦是暴涨。当下,竟选择附身乡民身上,摔门外出,如行尸走兽一般游荡于挨家挨户。见有人阻拦,便狂性大发,劈头盖脸抡掌握拳,拳脚相加。甚至不管不顾,对着村户大门、猪圈、磨石、狂踢乱揍,身上肋骨关节声声断裂,身上鲜血涓涓直流,也不吭一声,未有丝毫留意。若未被附身,撞见如此野蛮惊悚行径,自然是骇得无以复加,只管抱头鼠窜,东奔西躲疲于逃命。乐文小说网

    一时间,磐石村灯火通明、哭天抢地、哀嚎一片。慌乱间,几盏油灯打翻,沿着茅草屋顶四下飞溅,火势汹涌。

    张三李四王等诸多壮汉,便按照她的指示,窜来窜去,大汗淋漓。对着被附身者一会儿敲锣打鼓,一会儿摔锅砸盆,一会儿扯着嗓子嚎来嚎去。众生百态,好不热闹。

    瞻仰心道:“操控者如此大费周折,手法又如此简单粗暴,真是又笨又蠢。不过也对,这种事情,天下没有几个人能置身事外,理智清醒。'情'这一字,真是害人不浅。”乐文小说网

    瞻仰看戏般瞧了阵,远远看见街上一对年轻男女,有些不大合群。男子在拉扯,女子在抗拒,二者沿路而来,迈着急切的脚步停停走走,走走停停。

    瞻仰眯起双眼,一甩长袖,极速奔下。

    正在二人分神之际,身后突然遭一附身者偷袭,手擎一方巨石正要砸向她二人头顶。瞻仰眼疾手快,暗中召来一张符箓,贴于附身者背部。未有任何人察觉,做的是滴水不漏。

    那附身者浑身一抖,眼珠恢复几分亮色,全然不知重物压顶,一不留神,当即失了手,“哐当”一声砸向自己脚面。疼的是龇牙咧嘴,抱脚痛哭流涕。

    这对年轻男女双双惊愕,显然骇得不轻,相视一眼,便要匆忙离去。

    瞻仰望着二人背影,喝止:“别寻了,没用的!”

    闻声,那男子身子一抖,顿住脚步,微微侧目,道:“你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瞻仰近前几步,道:“我说别再寻了,这磐石村,根本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噢!不对,因该说,这位姑娘想要的东西,磐石村压根就没有。”

    那男子听罢更加局促不安,面色愈发暗沉,却好似又忌惮着什么不好发作,揽过那女子肩头,劝道:“天真,我们休要理会这个白面疯婆子,跟我走吧。”

    瞻仰自觉可笑,抱臂嘲道:“她与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为何要跟你走。”

    男子听闻怒不可遏,咆哮嘶吼:“你这疯婆子给我住口!谁说她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她是我娘子,我是她相公,天下哪有娘子不心悦相公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