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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咸的

    远离繁华城镇的乡下村落,穷乡僻壤,清汤寡水。此时正值深秋,天色暗的更是格外早。

    不到酉时,蒲苇村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结草填炉,猪油润灶,小炒烹炸,铁铲翻搅。人间烟火,热闹非凡。

    荒僻村落不如喧嚣城镇,晚了还有花灯可裳,戏曲可听,夜市可逛,城中的人日子过的是清闲又滋润。而破村要啥啥没有,瞅啥啥无趣,唯有昏昏暗暗的茅屋,与一盏枯油灯相伴到梦中。

    因此,村中夜景向来被村头大黄,以抓心挠肝的演出方式嘶哑干嚎独霸天下。相比之下,那阵略显高雅清幽的箫声一响起,旋即引来诸多好事乡民的注目围观。

    瞻仰仓促披好外衣,从门缝后查看。

    右玄羁双手持一杆洁白洞箫,抵在薄唇之下,双目微阖,宽阔胸膛随着音阶律动一起一沉。

    月光琉璃般倾洒在他的面颊。清清淡淡,温顺柔缓。如碾碎的银,如流淌的玉,将他整个人笼罩在绝尘遗世之外。似绝顶青松,孤孑却无傲然。似天山雪莲,清冷却无凄寒。气韵骨骼风度身貌,非挥毫错落可轻易临摹。

    连那当空皓月都要黯然失色,九天银河也要为之斗转星移,自避锋芒。

    但凡此刻有位文人骚客,都要不禁惊羡:

    客从天上来,人间未曾谙。

    轻裘何所觅?一拂庭芳满。

    直到村头大黄一声咆哮,瞻仰这才恍然回神,恨不得再抽自己一个耳光:活了三万年,什么男人没见过?这等货色算什么?不要这般没有出息!

    当她满怀奋勇杀敌一脚将房门踹开,却登时遭受数十双森寒目光洗礼。那架势,就如深山老林中的豺狼虎豹一般,锐不可当,气势非凡!

    众村民皆身披单衣,抱臂取暖,显然是方要入睡便被吵醒。瞻仰自认为这一举动可称之“为民除害”,却未想到适得其反,倒显得自己是个多余之人。她百思不得其解,长叹一声,只好在众“狼”睽睽之下,关门缩回茅屋。

    瞻仰重回榻上,辗转反侧,听那箫声鬼哭狼嚎在她家栅栏外肆无忌惮。往往是一曲方奏罢,下一曲便毫无喘息之际,随口就来。

    众乡民如潮水涌来,越听越振奋,掌声越来越响,喝彩之声愈演愈烈,那场面简直可堪比葫中天千年盛会。

    右玄羁这厮,心不慌,气不短,众乡民越热情,吹得反而越起劲。吹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沧海桑田。

    瞻仰半醒半睡,点了无数次头,打了无数回瞌睡,这才就着屋外箫声与频频喝彩,短暂入了梦。

    在梦中,终于没有了那些好事乡民,无尽天地只剩他二人。瞻仰心中无比敞亮,登时仰天大笑,终于可一解心头之恨。wwω.xしéWêи.cóm

    隧将右玄羁浑身上下贴满休止符,将他五花大绑捆于九齿钉耙之上,捉来九道荆棘木做成的长鞭,抡臂一挥,抽的疾风呼呼作响,雷霆咆哮。

    瞻仰长鞭向右玄羁身侧“噼里啪啦”一甩,高声喝道:“说!”

    右玄羁被骇地涕泗滂沱,身上一干符箓皆被打湿,近乎成个泪人,委屈道:“说什么?”

    瞻仰邪魅一笑,抬起一根食指抵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道:“说。大爷我错了,饶了奴婢一命,奴婢今后再也不敢了,求求大爷了!”

    右玄羁虽被休止符困住,但哭得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翻了几个白眼,险些背过气去。瞻仰见此情景,心中怒火蹭蹭上蹿,手中长鞭又是霹雳一甩,斥道:“休要装死!快说!不然,抽你一个魂飞魄散!”

    耳边如雷劈一般作响,右玄羁登时一抖机灵,恍然回过神来,颤了颤两片薄唇,道:“错了······饶了······不敢······求求!”

    瞻仰怒目圆瞪:“······你什么意思?这都说了些什么?不行,重说!”

    右玄羁花容失色,哆哆嗦嗦,蹙眉道:“大爷······奴婢······今后······大爷!”

    “······”

    瞻仰抓耳挠腮,愈发不可忍耐,长鞭在手也不抽了,一怒之下干脆抛之脑后,甩出天际。一手扣入他悬顶头皮,一手指着他鼻孔,气势汹汹追问:“你这个厚颜无耻之徒,脸皮被车轱辘压过的吧?简直厚到二里地之外了!素日里抢我生计,断我财路也就罢了,竟然在本大爷的梦里也片刻不消停!”

    右玄羁飞速眨眼以示无辜。

    瞻仰扳起他下颌,逼近他面额,凶狠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大爷是谁,奴婢是谁,今后如何,未来又如何?”

    右玄羁闻之一字未吐,只干瞪眼,深深与之回望,并反反复复舔唇抿嘴咽口水,时不时还探出一点舌尖探来探去,似按耐不住某种躁动,跃跃欲试。

    因与他面对面凑得太近,自然而然将他面部一丝细微动作尽收眼底。瞻仰愣愣看了片刻,忽然耳根一红,咬着牙根道:“你做什么?如此猥琐!下流!混账!”

    瞻仰怒不可遏,耳根红的不能再红,正要一个巴掌对准他猥琐面部落下,只听他狂声怒吼:“眼泪太咸了!我好渴啊!”

    瞻仰顿住,疑道:“眼泪是咸的?不可能!”

    右玄羁仍在舔唇抿嘴咽口水一刻不休,道:“真的是咸的。要不,你尝尝?”乐文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