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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记

    离京记

    乐殊再一次的感叹自己不理解老康。

    事实上,不只乐殊不理解,全京城上上下下没有一个能理解得了这位康熙大帝的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错,世人都知道乐殊是康熙亲自选定的媳妇,并且宠爱到了一个不行。但是谁都不知道这位幸运的皇子到底是哪位?有人猜说是九阿哥的希望最大,也有人猜说十二阿哥和她最合得来,当然还有人说皇上最宠爱的是十三阿哥。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有人说德妃娘娘替十四也争取到了名额。

    一场婚事拖得三个阿哥都娶了侧福晋,生了两个娃子了也没个结果。好不容易等到康熙大帝有所行动时,却仍然看得一头雾水。

    事实上,这个事情最让人操心头痛的就是宗人府府丞冀栋。

    一大早的自己刚到了宗人府衙,就是接到了内廷太监的传谕,赶紧到东暖阁等着陛见。好不容易等到老康下了朝,这个一向圣明的皇帝头一句说的居然是:“赶紧给马尔汉家送纳采礼去。”

    听得冀栋是这个一头雾水,连忙问道:“皇上,请问是哪位阿哥要大婚?是不是该先下旨赐婚呢?”正常手续是先赐婚,后纳采下定礼的。怎么今天这么糊涂啊?

    很正经的问题。

    但可惜的今天不正常的不是冀栋,而老康。

    “问这么多干什么?让你下就下,应该送什么啊?”

    冀栋听得头痛,只好跳过那一截回道:“如果按嫡福晋的规制,应该先送一对纯金马鞍作小定礼,然后再送十二匹方马、甲胄”这个是冀大人的强项,正准备如数家珍的好好秀一下自己的常识时,却又让老康给打断了:“不要后面的。你马上给马尔汉家送一对纯金马鞍就可以了。”

    “那生庚帖呢?旨意要怎么下呢?”没头没脑的活计,冀栋还是头一次干。可才问了两项,就看见康熙就点想发飚了,赶紧是应承下来告退。

    才出乾清宫,就瞧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从前面上来,八阿哥九阿哥还有十阿哥是好象刚从后宫那边过来。两队五个人一瞧冀栋居然从乾清宫里出来了,集体是围了过来。那阵仗吓得冀栋有点腿软,可事到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

    “给各位爷请安。”

    胤禩性子最温,问这话自然是他问的:“冀大人,皇阿玛叫您去干什么啊?”虽然心底里谁都知道干什么,但话是要这样问才圆满的。

    冀栋不敢看这些阿哥们的脸色,半低着头回话:“皇上让微臣给马尔汉大人家马上送去一副金马鞍。”

    果然是决心了,要动手了。

    可是:“皇阿玛定下哪位阿哥了?”这话依然得胤禩问,别人都有嫌疑嘛。

    冀栋听了眉头一皱,表情甚是苦恼:“要是皇上有明示,微臣就不用发愁了。八爷,各位爷,您们都别急。皇上只说了让给送马鞍去,微臣问是不是该先下圣赐婚,有无旨意,他老人家却是不说,只让先让这个。”摆明了,还没想好嘛。

    这话是听得几人一阵的舒心。

    不管想娶的,还是不想娶的,听到现在这个局面下的这种消息是最好的。

    只是为什么还没想好呢?

    冰四有些奇怪地看胤祥,今早十三弟明明说皇上有意让乐殊嫁给胤祥的吗?怎么一转脸就又变了?

    而老八则是拍拍胤禟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急,看来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

    正当他们一个个各种猜心思的时候,就见一个小太监是急忙忙的跑向了乾清宫。因为跑得太急,所以行至各位阿哥前是一个不稳摔了一跤,可就这样仍然是赶紧爬起来跑到了宫脚,和传事太监一嘀咕,那传事太监看看冀栋赶紧是跑了进去,没一会儿,乾清宫内就是传出了一桩谁也没有料到的惊天大消息:吏部尚书马尔汉嫡妻纳喇氏玉容,今晨苍时暴毙!

    玉容死了,突然死的。

    老康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太医去查看,可太医回验的结果却是:确系暴毙!从玉容的死相来看,她唇色紫青,颊白面赤,应该是死于突发性的心脏疾病。验毒的结果也是证明了玉容的死亡纯属自然,非人力所为。

    非常夸张的一场死亡!

    来得正好挡住了所有的后续与发展。

    接下来的事宜自然是重归于平静了。马尔汉是一品大员,玉容家纳喇氏也是名门望族,虽然她父母过世,兄弟也只剩了表亲,但起码她家曾经比较辉煌过。加之她唯一的女儿与皇室的密切关系,这场丧事是断断没有简办的道理。

    停灵七日,哭丧满府。

    数不清看不眼的尽是一片一片的苍白与麻木。只是不知道这苍白的到底是人的面皮还是命运?麻木的到底是人的肢体还是心灵?

    马尔汉的父亲曾放道广东,逝于当地,所以老马家的祖坟安置在了广东。玉容作为正媳,死后自然是要安葬到人家老马家的祖坟里面的。也于是的,在停灵七日后,乐殊作为玉容唯一的女儿,承担起了护送母亲的尸骨回广东安葬的重任!

    那天,来船边送她的人很多。但乐殊谁也没有理,谁也没有看,而是紧紧地将一身素服,也来送她的十七阿哥胤礼是抱在了怀里。轻轻地在他耳边低喃道:“远离太子、远离八爷党,暗中帮助你四哥才可以保证你和你额娘的终生安乐。”

    胤礼是个极聪明的孩子。他当然知道乐殊这是在告诉他皇室的真正动向,但同时他也明白乐殊是在向他告别,永久的告别。眼眶子一红,就是哭了出来,他一哭引得乐殊是越发不能自己了,可是,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告诉这个唯一真心待自己的孩子最后一句话:“十七,记得答应我的话,作一个君子!姐姐永远记着你。”

    撤板起帆,乐殊头也不回的走了。

    虽然她知道,这一去并不代表真正的自由,自己周围仍然有太多的眼线与暗桩。可是这是额娘用她的生命替自己争取到的机会!

    自己怎能相负?

    额娘!

    乐殊以前有点看不起玉容,因为她的无知与怯懦,可是这回,自己真的想叫她一声额娘的时候,她却是永远的听不到了。

    说什么也没有想到,在自己已经退无可退的时候,居然是她救了自己。

    救?

    不错,玉容是自戮而亡。只不过她选择的死法保全了所有她爱的人,她是有轻微的心脏病不假,但根本没有严重到暴死的地步。真正的死因固然是因为心脏,但诱因却不是旧疾,而是人为。

    乐殊不知道玉容到底吃了什么,对她自己做了什么,她只知道她是自己选择这样时刻这样的死亡方式。

    她没有给自己传任何口信,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府里的下人哪个可靠。但她实在是想让这个女儿知道她是多么的爱她,以至于用这样的方式来保全她。所以,她在临死之前,将自己送她的那两颗金刚钻连同一枚红樱桃是包在了一方旧的不能再旧,据说是当初她的那个真女儿丢失那天带用过的一只旧帕子内。

    心脏病发是痛苦磨人的,可是她的双手却不曾象其他真正的病人去世前那样扭曲挣扎着撕扯身边的被褥,而是紧紧的相扣。

    自己刚知道她去世,赶去观看时,不明白为什么她是这样的一个姿势?

    可是当为她洗漱换衣时,掰开她的双手看到了那一包东西和那一棵仍然圆滚鲜香根本不曾被压扁一滴一点的樱桃时,自己却是突然明白过来了。

    原来她用那样的方式来告诉自己:她用了她的生命来保护自己这个‘应该逃走’的象金刚钻一样宝贵的女儿。

    那一次的泪水来是是那样的真正的百味杂陈。既有感动,更是追悔,当然更多更多的是那已经来不及的渴慕与孺爱。

    也许是因为自己平日与玉容并不极其亲近的缘故吧?所以当下人也好,太医也好,前来探望的亲戚也好,那些各有所图的阿哥们也好,看到自己哭得肝肠寸断,几次晕绝时,他们都感觉到错愕与不解。

    但他们理解不理解根本就不是自己所在意的,自己在意的人已经走掉了,一去不复返!

    果真是天若有情天易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