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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家显宦倒提亲 上舍官人双出殡(4)

    晁源依旧换了奉直大夫,贴将出去;又要叫画士把喜神画穿攀有蟒玉带金幞头。那画士不肯下笔,说:“喜神就是生前品级;令尊在日,曾赐过蟒玉不曾?且自来不曾见有戴金幞头的官,如何画戴金幞头?”晁源道:“我亲见先父戴金幞头,怎说没有?”画士道:“这又奇了!这却是怎的说话?”晁源道:“你不信,我去取来你看,我们同了众人赌些甚么?”画士道:“我们赌甚么好?”晁源道:“我若取不出金幞头来,等有人来上祭的大猪,凭你拣一口去。你若输了,干替我画,不许要钱。”两下说定了。

    晁源走到后边,取了一顶朝冠出来,说道:“何如?我是哄你不成!”众人笑道:“这是朝冠,怎么是金幞头!”大家证得他也没得说了。又说:“既不好把这个画在上面,画戴黑丞相帽子罢。我毕竟要另用一个款致,不要与那众人家一般才好。”画士道:“这却不难,我与画了三幅;一幅是朝像;一幅是寻常冠带;一幅是公服像。这三幅,你却要二十五两银子谢我。”晁源也便肯了。

    画士不一时写出稿来。众人都道:“有几分相似。”画士道:“揭白画的,怎得十分相肖?幸得我还会过晁老先生,所以还有几分光景;若是第二个人,连这个分数也是没有的。”晁源说:“你不必管象与不象,你只画一个白白胖胖,齐齐整整,扭黑的三花长须便是,我们只图好看,那要他像!”画士道:“这个却又奇了!这题目我倒容易做,只恐又有陈老先生来责备,我却不管。再要画过,我是另要钱的。”晁源道:“你只依我画,莫要管。除却了陈老先生,别人也不来管那闲帐。”那画士果然替他写了三幅文昌帝君般的三幅喜像。晁源还嫌须不甚长,都各接添了数寸,裱背完备,把那一幅蟒衣幞头的供在灵前。

    乱乱烘烘的开了十三日吊,念了十来个经,暂且闭了丧,以便造坟出殡。思量要把计氏的灵柩一同带了出去,好与秦宅结亲。这十三日之内,晁源也只往监里住了三夜,其外俱着晁住出入照管。请了阴阳官,择定四月初八日破土,闰四月初六日安葬。晁源也便日逐料理出丧的事体,备了一分表礼,三十两书仪,要求胡翰林的墓志、陈布政的书丹、姜副使的篆盖,俱收了礼,应允了。又发帖差人各处道丧;又遍请亲朋出丧坟上助事;叫了石匠,磨砻志石;又差人往临清买干菜、纸张、磁器、衫篙、孝布、果品之类;又叫匠人刻印志铭抄本;又叫匠人扎彩冥器,灵前坟上,各处搭棚;又在临清定了两班女戏,请了十二位礼生;又请姜副使点主,刘游击祀土;诸事俱有了次第。都亏了对门禹明吾凡事过来照管,幸得晁源还不十分合他拗别。又请了那个传神的画士画了两幅销金红缎铭旌。

    到了四月二十四日,开了丧。凡系亲朋都来吊祭,各家亲朋堂客也尽都出来吊丧。晁源又送了三两银子与那武城县的礼房,要他撺掇县官与他上祭,体面好看。二十五日,典史柘之图备了一副三牲祭品,自来吊孝;又拨了四个巡役,抗了四面长柄巡视牌,每日在门看守。晁源恐怕管饭不周,每日每人折钱二百,逐日见支;又差人与柘典史送了两匹白纱孝帛。

    二十六日,乡绅来上公祭,先在灵前摆设完备。众乡绅方挨次进到灵前,让出陈方伯诣香案拈香,抬头看见灵前供着一幅戴幞头穿大红蟒衣白面长须的一幅神像,站住了脚,且不拈香,问道:“这供养的是甚么神?”下人禀道:“这就是晁爷的像。”陈方伯道:“胡说!”向着自己的家人说道:“你不往晁爷家摆祭,你哄着我城隍庙来!”把手里的香放在桌上,怞身出来,也不曾回到厅上,坐上轿,气狠狠的回去了,差回一个家人拜上众位乡绅,说:“陈爷撞见了城隍,身上恐怕不好,不得陪众位爷上祭,先自回去了。”又说:“志铭上别要定上陈爷书丹,陈爷从来不会写字。”晁源道:“我已就是这幅喜神!也不单少了老陈光顾。但志铭上石刻木刻俱已完成,已是改不得了。”众人虽然勉强祭了出来,见陈方伯回去,也是不甚光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