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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同心

    我和倚月坐在院中大眼瞪小眼。

    “依依,你是从哪里来的?”终于,倚月耐不住无聊,找起了话题。

    “我从彭县来的。”

    “离这儿远么?家里还有什么人?”倚月托着腮,只是随口问了问。但听到“家”这个字,我鼻头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

    “没有了。”我答道,“前些年母亲就走了。”

    “你爹呢?”

    “我没有爹。”二十年间,我都是这么回答这个问题的。

    倚月轻轻笑了笑,很是了然地说:“我就知道,世界上没有不负心的男人。”

    我愕然地看着倚月。

    倚月笑得更得意了,“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也有个负心的爹啊。”

    关于我的家庭,我很少向别人提起,即使是我多年的好友,我也没有亲口讲述过我家的故事。此时,不知怎的,却很想讲给倚月听。但我只是淡淡说了句:“只怪我娘傻。”

    倚月叹了口气,说:“世上没有不负心的男人,是因为世上有太多痴傻的女子。你娘是这样,我娘也是这样。你刚刚说芸姨对我好,那是因为我娘和芸姨是结拜姐妹。我娘叫瑛姬,她和芸姨都是从万籁阁出来的女伎,她们情谊深厚,配合默契,歌舞尤佳。当时,安南城里的酒席都以能请到二人合演为风雅,称作芸瑛五色,醴泉得宜。如果没遇见我爹,我娘现在应该能和芸姨一样,守在这五色楼,过着平平常常的日子。”

    我本以为五色楼这名字的含义是说,你能在这里欣赏到五个美人儿、五种才艺,却没想到居然和倚月的娘有关。

    倚月继续说:“我爹是个穷书生,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娶我娘。可我娘是贱籍乐户,我爹若是考上功名,是不能娶贱籍女子为妻的。我娘为了能让他安心读书,便告诉我爹,在遴舞会上夺魁的女伎,只要自己赎了身,就可以进教坊做个统管歌舞小吏,变成吏户。但就在遴舞会前半年,我娘发现她怀了我。我爹想让我娘吃下滑胎药,准备半年后的遴舞会。我娘不肯,执意要把我生下来。我娘还在月子里的时候,我爹已经娶了旁人了。”

    这世上,总是有不在乎自己骨肉的父亲。

    “所以,你想要完成你娘的愿望,在遴舞会上夺冠么?”我问倚月。

    “这是我欠我娘的。”倚月轻轻地说,像一阵叹息。

    “其实不是你的错。你爹虽然是因为你娘没能脱离乐户而抛弃了她,可说到底,是因为他凉薄。即使没有你,你娘如愿脱离了贱籍,嫁给你爹,你爹说不定还是会负她。”我不知道这番话能不能安慰到倚月。

    倚月摇摇头,说:“其实不仅仅是为了我爹。我娘是个很有天赋的舞者,即使没有我爹,她也会想要去参加遴舞会的。我想要帮她实现这个心愿。”

    “若是你赢了这场比赛,你要离开五色楼么?”我问倚月。

    倚月没有犹豫,“不,我要留在这里。一是,我还没有找到毁我容貌的凶手;二来,我觉得我在五色楼的日子过得挺好,何必要去教坊里守那么多规矩。”

    我略有些吃惊,问道:“那你不脱离贱籍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