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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郎骑竹马来 第二十五章 定情

    不知到了几更天时,马车才载着我回到家。十四硬把我从周公的棋盘上拖了下来,我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走了好几步才勉强睁开眼,原来已经到了厅堂门口。

    阿玛和额娘黑着脸急急忙忙把我们迎进屋里,我迷迷糊糊的也没细看,坐下来才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忽然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还知道回来!”

    那声音乍一听毫无感情色彩,可是我却听出了其中的焦灼和怒意。我的手一颤,热茶水泼到了手上,神志也完全清醒过来。慢慢抬起头来,四阿哥一身藏青袍子正坐在上首,面色发白,眼睛幽深,隐隐含怒。

    我心里冷热交织,不禁咬了咬唇,他不是早就不管我了吗,这又是唱哪出呢?想到那日竹林里他离去时的决绝,我身上好像竖起了千百根刺,每一根都深深刺进身体,刺得我血肉模糊,锥心刺骨地疼痛。我咬着牙关将心里泛起的酸涩压了下去,扬起下巴道,“我当然知道,不然坐在这里的莫非是鬼?”

    “花楹!你怎么说话的!”阿玛一面寒着脸责斥我,一面躬身向四阿哥赔罪。我有些不驯地看着四阿哥,他冷冷地看着我,眼里惊怒交加,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我看着他的脸心里渐生惧意,可是不知为什么,明明伤心的人是我,我却隐隐又有些心疼他。

    正踌躇着,四阿哥忽然起身大步走到我面前,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他一把从椅子上拉起,跌跌撞撞地被他往门外拽去。刚到屋门口,十四却忽然起身挡在面前,也是眼神冰冷,面色冷峻,一时间我竟觉得仿佛又是一个四阿哥。

    四阿哥昂首而立,眯眼看了十四一阵,方冷冷道,“你还有脸站在这儿。”十四也不示弱,“我有脸带她出去,自然有脸站在这儿。”

    我吃了一惊,十四如今虽然不像从前那样跟着四阿哥,可是大多数时候对于这个同母的兄长还是恭敬温和的,可他今日……竟这般无礼!四阿哥闻言不怒反笑,带着冷冷的笑意睇着十四,薄薄的嘴角一弯,“哦?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连自知之明都没了,还算人?快扒了脸皮滚到一边去!”

    十四听了一时气结,怒视着四阿哥,眉头紧锁。四阿哥不再理他,转头看着我道,“花楹是我从小抱着长大的,花了多多少少的心思,你成天价的疯闹我不管你,可是你竟祸害到完颜家了!我有话对她说,还有谁敢拦着我。”

    我看看四阿哥,再转头看看十四,这两个人终究是一母所生,不仅眉眼有几分肖似,就连冷冰冰的怒意都如出一辙,想着想着,竟兀自笑出声来,引得四阿哥和十四都诧异地看着我。

    我轻轻甩开四阿哥的手,把身上微皱的袍子拉平,又对着十四做了个揖,笑道,“花楹谢十四爷带我见识了最美丽的老北京。所谓长兄如父,做女儿的甘愿聆听四爷教诲,请十四爷放心,早些回去歇着。”

    四阿哥和十四闻言同时皱了皱眉,半晌十四轻轻喟叹一声,侧身让到一旁,四阿哥提步向前走去,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路默然地走着,寂静的夜里只有沙沙的脚步声。走过树影婆娑的花园,再穿过长廊,眼看就要到自己居住的院子了。我忽然放慢了脚步,自己好歹也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不管四阿哥是什么身份,深夜里让一个男人进闺阁总是不好,心里别扭着,脚下却并未敢放慢半分,一个没留神就撞上了前面的四阿哥。

    “你怎么走路也不当心,你那心里一天在想些什么?”他冷冰冰地问,我摸着装得生疼的鼻子,心里懊恼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竟又撞到了阎王的枪口上。抬头却见四阿哥面朝着我,一脸阴郁,眼里的情绪复杂难辨。这才明白原来不是我走得太快,而是他忽然停了下来。

    我沉默地看着四阿哥,眼光细细地描绘着他幽深的眼和挺直的鼻,心里偷偷藏着几万分的眷恋。发觉这一点时不禁自嘲,即使在他这样的盛怒中,我仍旧眷恋着他,竟连眼睛都舍不得移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哪一天在我心里扎了根,如果要将他连根拔去,那将是怎样一种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