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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百零五章 三家织造府的皈依

    卷四梦里不知身是客第一百零五章三家织造府的皈依

    曹寅果然来了,毫无畏惧地只身来到我居住的那方小小庭院中。

    “臣曹寅给福晋请安。”他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态度极为恭敬,只是脸色却极为明显地呈现着一种黯淡的灰色,平日里精心保养的那张脸上的皱纹似乎一下子就凸现了出来,一道一道深深浅浅的,像沟渠一样布满了整张脸,使得这位狡猾精明的大臣猛然间苍老了许多。

    我轻轻地应了,扬起眉头明朗地笑着,不怎么在意地抛出一句话,“那东西,是你们曹家和李家一起锻造的吧,孙家只是外围的参与者,怕是没怎么看到过金身吧?”

    这是那位颇为睿智的老花匠告诉秦旺的,而这个事实跟江南三家织造的各自地位完全相符。可是我还是问了出来,因为我必须确定,苏州的李家在这件事情中牵涉的程度到底有多少。

    曹寅见我对这件事情掌握得极为准确,脸色更加惨淡了,带着几分震惊几分愤怒和更多的恐惧,蹙眉咬着牙关立了半晌,才缓缓地点头,“臣有罪,求福晋救救微臣一家。”曹寅见我只是微微笑着扬着眉毛望着他,嗫嚅了半天才说出这句哀求的话来。

    其实我并不怎么相信曹寅.的这句哀求中有多少真心的成分,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吧。话说回来,我尽管掌握着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可是往深里想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因为某种情况的逼迫,而不得不一直对自己进行着改变,再也没有心里去思考,这样的改变到底是不是自己内心的意愿。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可怜,.便微微叹息着说,“曹大人,你糊涂啊……”

    曹寅低着头,身子却是微微地.颤动起来,那身极为光鲜的官服也并没有让他挺拔多少。

    “你糊涂……”我叹息了一声,有些痛心疾首地开口,“皇阿.玛待你怎样,你自己心知肚明。就算皇阿玛年事渐渐高了,可是他老人家怎么会不对你们做出个适当的安排?你就这么急着重新站队,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站错队伍的那种可怕结局?”

    曹寅还是静静地聆听着,我端起桌上的茶碗,浅浅.地啜了一口,接着道,“我一直想不出来为什么,你们几家虽然走的不是典型的仕途,虽然品秩不高,可是你们手中的实权无疑是令人惊惧的,皇阿玛给予你们的信任也是无与伦比的。这样的一种地位,只要你们端正了自己的态度,好好地做贤臣,我想即使皇阿玛万年之后,上台的那个人都得斟酌一下你们的地位,无论怎么样也不至于太过分。可是你们呢?你们都做了些什么,还好孙大人知晓轻重……”

    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并且恰如其分地叹息了.一声,一言一行极好地表现出了我演戏的天分,极好地扮演了那个替康熙考验官员并且感到深深失望的皇家女子。一直沉默无语的曹寅忽然跪了下来,“臣有罪……但凭福晋惩治。”

    “大人请起,您在.皇阿玛面前都是能赐坐的,怎么能跪我呢?”我起身将跪在地上的曹寅扶了起来,“我去江宁前,孙大人一直跟我说,咱们是自己人……我自然不会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只是请大人看准了自己的路,切莫再站错了队伍。那时候……我可保不了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曹寅的温顺态度其实并不在我的预料之内,所以我那些赤luo裸的威胁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只是这样一个能屈能伸的人,我还真得时刻提防着。

    曹寅听我这么说,眉头极轻微地蹙了蹙,虽然轻微,但仍是被我发现了,曹家跟孙家,怕是再不能回到从前了吧……我默默的想着,同时看到曹寅轻轻地点了点头,极为沉痛也极为郑重地开口道,“一切听从福晋派遣。”

    一切听从我的派遣……我听明白了他的态度,却只是默然地看着眼前的人,若不是我已经将那方金玺藏到了别的地方,若不是我抓住了老狐狸的把柄,他怎么可能这样就屈服了呢?我的身体忽然软了下来,提在最高处的那口气微微地逸开了,化作心中一种极淡的悲哀。在我对曹寅发动的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我极为卑鄙地用了从前不喜欢的那些狡诈之计,有笑里藏刀,有瞒天过海,有借刀杀人,有浑水摸鱼,那些被我曾经深深鄙薄着的东西,如今用起来竟是得心应手,这怎么能不是我的悲哀?

    而曹寅亦是极为聪明的,他甚至没有对我表现出一点点的愤怒,或许他早就看明白了,如果一定要跟我合作,倒不如真正地合作,总比虚与委蛇要强些。至于他会不会去质问孙文成,我确实不担心。我想他不敢,出于以往的那种强势地位,他也不愿;就算他敢,像曹寅这样一个生性多疑的人,他也不会相信孙文成的澄清。而孙文成,我给他找了一个极为强大的同船人,他应该更加安心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