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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谁是黄雀鸟

    一个小山包之上,一群人喳喳争吵。

    原来是邙山小李当家与豫西众匪正在谈判。

    小李手下三千人马,乃是郑州第一师张旭振手下精锐之士,历经大战,独挡日军两个师团,不敢打的,运气差的,早被战火淘汰,剩下的不愿意跟新军长赵新春混事,反出郑州,公推张旭振螟蛉小李为王,啸聚邙山,成为当地最大的绺子,这伙人在山中自种自吃从不下山打劫过路商旅。

    原本豫西大盗们根本不把这些立柜方才数月的新匪放在心上,自顾自挖陷阱设埋伏,要劫第五旅军饷。

    小李得讯,言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做买卖,留下一半来。

    豫西众匪不服,小李当家拉开架势,绺子里竟然有数十门巨炮,下边迫击炮重机枪更是寻常,一个正规师的装备,岂是土匪可比?

    众匪迫于武力,只得摆茶说事。

    一个黑胖的麻子道:“都他妈别吵吵,我说李大当家的,你的手下最多不假,可俺们豫西十几家山寨先得着信的不是?要不是看在你干爹张军长的面子上,会给你分这块肥肉?你他妈张嘴就要吃一半,我们几千弟兄傻里吧唧跑几百里地感情巴结着来给你送礼啊?”

    李大当家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嘴边的胡须还是绒绒的微黑,闻言淡淡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老麻子!你他妈别不识抬举!欺负俺小孩子不懂事,俺要是跑到你地头上做生意,你他妈不定咋说呢!”

    嵩县蔡天宝道:“小屁孩,刚断奶几天!就想骑到爷爷们头上拉屎!--”

    “嘭!”

    蔡天宝头颅开花,剩下的话,永远说不出来了。

    小李大当家回身问:“广玉叔,俺办的对不对?”

    豫西众匪看见小李那张尚带稚嫩的脸上溅满血滴和脑浆,舌头还伸出来舔舔上嘴唇的人血,言语间轻松无比,好像殷勤的晚辈办了巧事向长辈邀功,比如我这个沟垄打的平不平?我给牲口铡草细不细?我水缸担的满不满?

    张广玉点头,小李挥手,一干人冲下小山包把蔡天宝的手下围困起来,老张使眼色,小李领会,缓步走向持枪惊慌对抗的蔡天宝旧部。

    “兄弟还小,不懂规矩,刚才那个老头骂俺,俺顺手教训一下,跟弟兄们木有关系,你们要是想走,俺给一人一块大洋的路费,要是想入伙,俺欢迎,要是惦记着给那死老头报仇!嘿嘿,死老头还木走远,俺把你送到他那,你还跟着他好好混吧!”

    土匪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买卖,自然不怕死,可是这孩子的单纯的相貌和谈笑间杀人的毒辣手段,所形成的巨大反差,还是让这些豫西土匪心惊胆战。

    麻子尴尬无比,事到如今,只好按小李的规矩。

    两方人刚谈妥分账的事,西边传来激烈的枪炮声。

    众匪目瞪口呆,小李手下哗哗拉动枪栓,小李笑着过来,用手枪个个划过豫西匪酋的下巴:“呵呵,行啊!这边派人跟俺蘑菇,那边下手劫财!你们他娘的本事不赖嘛!”

    麻子双手连摇:“误会,误会啊!我们这些当家的全在这,埋伏也在这,这枪声明明在十里外啊!到底咋回事俺也不清楚啊!”

    小李不解,回头看张广玉,老张上前问:“你们的消息从哪里来?”

    麻子支支吾吾不想说,小李笑着把枪指向麻子。

    麻子连忙开口:“是第六军刘景山透的信!”

    豫西众匪一致点头。

    麻子突然明白:“他妈的!肯定是刘景山那小子忍不住先动了手!”

    小李道:“日他奶奶,俺就说吗,那麽多钱,谁他妈知道信还能满世界嚷嚷,这不成傻子了吗?”

    麻子领悟:“偶!他们告诉咱,就是让咱在前边惊动那些肥羊,好吸他们的注意啊,然后他们再下手—”麻子比了个捧的手势,众匪纷纷点头。

    小李道:“那不是成了人家娶媳妇咱抬轿子了?”

    麻子点头:“就是!他妈的,不仗义!咱得赶紧去,去晚了,连他妈汤也喝不上!”

    众匪一声应和,都看小李,小李笑道:“赶紧去吧!还他妈愣着干啥!”

    众匪这才招呼手下,往西急急奔去。

    众人走远,张广玉挑起大指:“不错,真是个机灵鬼!”

    往西,第五旅众人且战且退,不过似乎没有敌人的影子,那枪全是向天开。

    一些家伙,边走边从骡马身上的袋子里往外掏银元和票子,撒纸钱似地往地上天上乱扔,一个瘦子边扔边哭,抽抽搭搭活像死了亲爹。

    石头一看,正是刘钊,上去询问:“哥!你哭啥哩?”

    刘钊边哭边数手里的银元:“一百零八、一百零九,呜呜,俺一辈也木见过这麽多钱,从手里往地上扔,心疼啊!呜呜。”

    石头气得抬脚就踢:“你还当俺哥哩!丢人!看你财迷那样!别数了,赶紧扔完,咱一会还得上山!”

    刘钊抹抹眼泪,不在数了,大把大把往地上洒钱,看看石头过去,没人注意,往地上撒一半,往衣服口袋里装一半,衣服口袋才多大?不到三下,就鼓得像个蛤蟆,刘钊干脆解开上衣扣子,一把往下扔,一把往怀里扔,不大会,肚子鼓起一个大包,衣服扣子个个咬牙。

    枪声响起,西边杨高升听得真切,连忙下令:“全速前进!土匪们下手了!都他妈精神点!”

    步兵们一路小跑往前冲。

    刚走不到十里,迎面碰上第五旅的溃兵,正要开枪,那些兵分南北上了高坡转眼不见。

    再往前走,看见一个兵拉着骡子往高处去,这个兵看见大部队气势汹汹而来,赶紧拔出刺刀割开骡子背上的口袋,半口袋银元哗哗地撒在山坡,顿时白光耀眼,银元们仗着长得圆,赛跑似地往山下滚,第六军几支杂牌部队顿时乱了套。

    那兵往上爬的吃力,无奈解开腰间武装带,“哗”地一声,又是一小股银元风暴,这下那家伙利索多了,几下就爬上陡坡,翻身上了骡子,往北落荒而逃。

    第六军的人那里顾得上这些,前边山谷中的路上,到处扔的都是票子和银元,这些兵简直都乐疯了,几位长官说的话全忘了,只管往身上搂钱。

    十五师师长曹福旺的队伍走在警卫团后面,这家伙有些心计,见警卫团乱了,连忙把队伍拉到两边山上,架枪支炮,形成防御。

    东面烟尘大起,数千骑士风一般杀来,最东头警卫团的兵再想摸枪,有些晚了,土匪们一律短家伙,出枪快,枪法准,警卫团一个照面就吃了大亏,余者连忙往两边山包上爬,这些骑士并不放过,仗着骑术高超,加上山坡不陡,竟然驱马上坡,好像要赶尽杀绝。

    杨高升一伙往回猛跑,后边就是一伙土匪追赶,堪堪追上,正好到了第十五师防线。

    曹师长一声令下,枪炮齐鸣,总算救了杨团长一命。

    土匪们遭遇阻击,呀呀高叫着往高地上冲,有的山包矮些,眨眼就被攻克,有的地势险要,反倒是十五师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