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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抱怨

    白若水曾和她抱怨过,说叶允闻是那种看似亲切,但实则很难接近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对夏希希而言,跟叶允闻在一起的时候,比任何时刻都要放松自在。

    他一路将她抱回到房间,又打电话让酒店总务送来医药箱,亲自蹲下身替她处理伤口,“疼也要忍着,这种程度的话,必须要用药水先消毒,不然很容易发炎。”

    夏希希咬着牙关,拼了命的不喊出来,一张小脸因为疼痛憋的通红,叶允闻终于消完毒,见她那样紧张,不由伸手抚向她的脸颊,轻轻抚摸道:“已经好了。”

    她睁开眼,看向处理完的伤口,又看到他那样深情款款的模样。心口又是一阵悸动,随后努力站了起来,“若水一个人睡我不放心,我去陪她。”

    叶允闻心想这样也好,便提出要抱她过去,却被她一口回绝,如果让白若水看见他们这样亲昵,她那脆弱的玻璃心肯定又要碎了一地,“不用了,我自己能走的。你今天被我们折腾着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叶允闻沉凝片刻,随后却没有放她走,而是嗓音沙哑道:“如果不是很着急要走的话,陪我坐一会好么?”

    她点了点头复又坐下,拘谨的划着手指。

    “刚才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要是用钱能买到喜欢的人就好了?”

    听他这样问,夏希希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过这个问题了,便诚实以答道:“这是若水说的。她以前一直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用钱买不到的,可是她刚才发了条信息给我,她说要是能用钱把叶允闻买回家就好了。”

    他闻言脸上却没有其他表情,而是侧过头凝望着她。

    那一刻夏希希觉得所有的灯光都黯淡了,及不上他眸宇中的辉煌,灿如星辰的瞳孔,倒映着她略显慌乱的轮廓。

    他忽地开了口,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却带了一丝虏获人心的暧昧,“你记不记得看完流星雨第二天,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点了点头,“你当时说没考虑好要让我干吗来着。”

    “现在我考虑好了。”他们坐得很近,近到叶允闻只要探过身,就能吻向她的距离。

    她本能的察觉到一丝不安,思绪混乱的问他,“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他的脸缓缓垂下,离她又近了几分,声音里莫名多了一丝伤感,一字一句道:“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

    雪城本就是座小城市,但早晨却格外热闹。

    大约六点多钟,白凤年就被屋檐上的暖鸣声吵醒。他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钱小暖右手支着脑袋,似乎已经打量了他很久。

    他哑着嗓子道:“早安,老婆。”

    她俯身在他脸上印下温柔的早安吻,“早安。”

    他似乎还没睡醒,一把将她揽回到怀里,嘀咕地抱怨了一声,“我们把你的床给换了吧,换张大点的双人床。”

    她在他怀里坏坏地笑着,“我还以为床小一点,我们能贴得近一点你会更高兴呢。”

    他皱着眉毛想了片刻,还是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意见,“还是换大点的好。万一以后吵架,也用不得睡地板。”

    她无奈的笑了笑,随后准备让他收拾一下起床,“赶紧起来了,我带你去吃早餐。”

    他又赖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幸福,“以前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也觉得很饱,最近可能是被你传染了,睡足八个小时才起得来。”

    白凤年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却春光灿烂的乖乖穿起了衣服。如果每一个早晨都是这样被骗醒的,他也心甘情愿。

    刚走到[老地方]门口,明叔就眼尖的认出了她,笑着招呼她进到屋里。边让其他几个人把靠窗的位置腾出来,边叹着气怨了声,“你这都多久没回来了,干爹还以为你把我给忘记了呢!”

    “这段日子工作有点忙,所以没时间回来看您老人家,这两年身体还好么?”

    “哎!年纪大了,还不就那样。腰一弯就容易折,手也擀不了面,一使劲骨头就疼。还好我家那个兔崽子孝顺,辞了城里的工作愿意回来学功夫,接我的班。不然的话,这店开到我这一代关了,我以后到地下,也没脸面见我那些祖宗。”

    “明叔你这话说的!”钱小暖正跟明叔聊着,明叔这才得了空去扫了眼白凤年,这不扫不要紧,一看便惊讶的喊了声,“这不是白少爷么!这都快十年没见面了吧!”

    白凤年比他还惊讶,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你……认得我?”

    “哎!我人是老了,眼睛可没花!现在连针眼都能穿呢!好像也就十年前的样子,有一阵子,好像是个夏天,热得人都冒烟的那段时间,你不是每星期都陪着我家干闺女来我店里吃面么!你口味清淡,连盐都要少放二两!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钱小暖支着脑袋,一脸幸福的望着他,朝明叔咧开嘴笑了笑,“明叔,忘了告诉你,我结婚了。这就是你干闺女的老公。”

    “结婚?”明叔的震惊再次扩散开来,“你这丫头,当年还偷偷跟我说以后要嫁给白少爷,没想到还真的心想事成了!”

    白凤年听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完全插不上话。好不容易等其他客人召唤明叔了,明叔才依依不舍的跟钱小暖暂时告了别。

    他刚走没多大一会功夫,两碗阳春面就被端了上来。显然明叔的儿子继承了明叔七八成的功力,面条筋道细长,汤汁鲜美味浓,还有那嫩黄的煎蛋,全部是她想念许久的味道。

    白凤年完全没心思吃面,而是追问了一声,“为什么那个老头认得我?”

    钱小暖夹了一串面条吹凉了递到他吹边,“先吃完东西好不好,你感兴趣的所有事情,我待会再慢慢跟你说。”

    他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乖乖低头把那口面咽了下去。只是才吃了一口就发现味道比他想像中的更加美味,而且这个味道他总觉得似乎在哪吃到过。

    钱小暖望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又见他迫不及待拿起筷子自己吃了起来,不由笑了起来。原来人就算失了记忆,但对味道的感官仍然没变。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他赞不绝口,一口接着一口吃着,“你怎么不早点带我过来,真的好好吃。”

    “你以前也很喜欢吃,所以每星期都会不惜坐四五个小时的车来这里,只为吃上一碗明叔做的面。”

    面馆人声嘈杂,她静静地望着他。忽然有一种时空停止的错觉,再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男人变了,那是十年前的白凤年,青春飞扬的容颜,陪着十四岁的她谈笑风声。他和她说起在哈佛的见闻,把她逗得哈哈直笑。

    若所有的时光都停止在那一刻,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她或许就不会再遇见黎川,也不会知道仇恨是什么,更不会变成一个连她自己都不认得的钱小暖。

    白凤年怔然的放下筷子,望着她的眼睛除了不解和疑惑,更多的震惊,似乎猜测到了什么,不敢置信道:“我记忆里遗忘的那个人,是你么?”

    银杏叶仍旧零落着飘飞,她指着银杏树最上方的枝桠,“看到那只白色的球鞋没?”

    他抬头依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果真看到一个破旧的白球鞋,或许是因为年代过久,经历了风吹雨打,所以更显斑驳。

    她想到往事,觉得当时的自己可恨又可笑,“有一次你突然要提前回A,好像是接到一个很重要的电话,非走不可。但原本你答应过要陪我去后山的小溪写生的,我求了你半天,你一直和我说抱歉,一边收拾行李,我一气之下不肯让你走,就偷偷把你的球鞋扔到树上了!可是后来你还是走了,穿着拖鞋走的。”

    他听完也不由笑出了声,却又听她指着庭院正中央的石桌问他,“还记得这个么?”

    他低下头,看到有一行字隐蔽的刻在石桌的边缘,他仔细望了一眼,随后念了出来,“夏天一起吃西瓜,冬天一起堆雪人,冬天一起看日出,春天一起放风筝。食言者肥!白凤年写于004年夏。”

    她蹲在他身后,指着那些经过十年风霜依旧清晰的字体,喃喃道:“这些都是你答应过我的,后来你走了,走得好远。我一直等啊等,等了三年,后来我遇见一个男生,他长得和你很像,他把你曾经答应过我,却没能做到的事情都做了。”

    “那个男生名叫陆思翼,我们曾经约好要一起私奔的,但临走的前一晚,他母亲来找我,说希望我能放过她的儿子。她说那是她儿子唯一一次回到白家的机会,她希望我能成全他。她差些要跪在地上求我,我哪能不答应。第二天我偷偷地去机场送那个男生,我多希望能去抱抱他,跟他说虽然我没能爱上他,但是我真的很感激他陪我度过了最煎熬的那两年。”

    钱小暖看着他脸上翻来覆去的表情,继续缓缓说着往事,“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很多年后我们再遇见的时候,他换了一个名字和身份,他叫白彦祺,他成了我的小叔。而那个说要食言者肥的家伙真的胖了呢,我听侑子说他大学三年级的时候胖得像个大鱼丸。”

    白凤年终于将所有的记忆都对上了轨道,想起她之前在餐馆说起的事,理了理思绪道:“所以我们十年前就认得,因为在威尼斯发生的枪击事件,我伤到了后脑,所以忘记了你。”

    “差不多就是这样。”

    “那为什么你之前不告诉我?你早就知道我们认识,还有这么多回忆,你甚至为了我差点死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那样对你……”

    钱小暖走到石桌边上坐下,桌面已经飘满了金黄的银杏叶,“所以我挺生气的,后来我不是洒了你一身的红酒报复了么。我一直在想,要用什么样的办法让你去记起以前发生的事情。你带我来雪城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是用你最喜欢的食物来勾回你以前的记忆,或许你想起来之后,心里也不会觉得那么难受。”

    “虽然很多细节还是很模糊,但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每天晚上都会做那些梦了。”他握着她的手,只觉命运捉弄,“如果十年前我们没有分开的话,或许也不会经历那么多的曲折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