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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诡梦之渊

    “…第215次状态报告,这里是太行号,航行姿态正常,通讯信号正常,目前距地球18.17au,轨道速度2876.5公里每秒,弧度修正0.0017度每小时,报告完毕。”

    “大家好,这里是来自太行号的航行直播间,在经过为期一个月的旅程之后,我们刚刚掠过天王星轨道,从舷窗里已经很难通过肉眼看见我们的家园…”

    安集盯着屏幕发呆,他已经接连三天没有登录元宇宙。

    离开南京不久,在张南门的引荐之下,他来到哈工大数学研究所,挂职之后也没有什么教学任务,只需要每学期出几篇论文就行了。虽然这算是安集一直以来想要从事的工作,但从半个月前来到哈尔滨之后,似乎总觉得生活里欠缺一些东西。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就像忘记了某样极其重要的事情,或者说是某种声音在无形之中呼唤自己去探寻,但他不明白为何会产生这种想法,也不清楚这种感觉会持续多久。

    庞泰说他是情绪紊乱引发的抑郁,毕竟半个月前接连发生太多事情,这对于从小生活在休眠舱里,一直没什么波澜的人生来说确实有点难以让人适应。

    于是安集尝试长时间离开休眠舱,庞泰说这是自己的偏方,或许在现实环境的连续刺激之下,自己会有很多新的感受,去冲淡所谓的短暂性抑郁。

    他正在一块电子屏幕上观看来自太行号星舰的航行直播,说是直播,其实在这么远的距离上,无线电要传达到地球上至少需要两个小时22分钟的时间。

    其实这段航行甚至比他平时的数学研究更加枯燥,宇航员们每天的乐趣就是对着屏幕给数十亿公里外的小朋友们进行科普,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在飞船上的休眠舱里保持最低能量消耗,毕竟来回将近七个月的航程,四个人每天的呼吸和吃喝拉撒,除了饮水自循环之外,意味着至少要携带五吨食物氧气,这些死重只能被安排到四个人所需的最低标准范围。

    现在两艘星舰已经出发了四十二天,接下来还有同样枯燥的五个多月等待着他们。

    或许是找到了一点心理安慰,安集每次观看了航程直播之后,总会饱以热情投入一段研究工作里,尽管这曾是自己理想中的生活。

    在来到哈工大之前,安集再次去拜访了远在一千多公里外的父亲,但这次他只是汇报了一下之前自己在量子计算机连接实验时发生的异样,其他便没有过问许多。

    安华对儿子的新发现毫不在意,并且劝告他不要再做这种徒劳而危险的事,如果实在是想念母亲的话,去墓园祭拜可能是更好的方式。

    其实安集对于母亲的离去并没有太多感触,毕竟从五岁之后就很少与双亲联系,而且九岁那年他也正值学业最繁忙的阶段,除了追悼会当天在那种氛围的渲染下伤心落泪之外,更多的只是理性思考,他也像父亲一样,想知道沈芸牺牲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至于这项实验,究竟会发生什么结果,对脑科学或者量子物理产生什么意义,安集也并不感兴趣,他似乎只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至少要有一点研究成果出来。

    从上次连接实验之后,安集依旧在回忆当时的情形,他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具体梦见什么,当然完全没有印象。

    根据庞泰口述回忆,那天的连接也一如既往没有产生任何数据,只不过短短几秒钟,安集却产生了异常频繁的眼球转动。这也印证了自己的记忆,看起来那几秒之内确实是做梦了,而且梦的内容还很丰富。

    不过最让人难以释怀的,则是之后的‘癔眠症’发作。

    他记得很清楚,当天在参加焰火计划发布会之前,曾产生过类似症状。这在自己的休眠舱后台数据里也能翻找到相关记录。

    这是一种脑机接口用户特有的奇怪症状,一般高发于初次使用接口,或者间隔很长时间之后再使用接口。使用者会在连接计算机后陷入一段梦境,梦境长短取决于被发现的时间,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干扰,‘癔眠症’产生的梦将会一直持续下去,之前甚至出现过长达四十多个小时的患者,要不是休眠舱的定期自检,或许这个记录还会更长。

    虽说这是一种普遍症状,但脑科学对此几乎没有什么研究,目前认为是脑机接口的工作机制导致,毕竟接口在传输信息之前会暂时阻断脑皮层的过度活跃状态,一些精神压力较大的使用者也就有可能出现长时间幻觉。因为这种梦的感觉非常真实,而且对梦境内容能记得十分清楚,于是这种状态更多是被判定为清醒,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梦境。

    既然是幻觉,也就有相应的药物和预防手段,后来在人们初次使用接口时,休眠舱都会释放一种刺激性气雾,尽量避免使用者陷入其中。由于这种预防方式效果良好,该症状也就很快被人们所淡忘,很长时间以来也几乎没有收到过类似报告。

    正因如此,安集对那天的梦境,或者说是幻觉记忆犹新。

    前后两个梦,一个是在做量子计算机连接实验时发生的,但内容被完全被忘记。另外一个梦,则是揭幕仪式之前的那段疯狂幻觉,他甚至能回忆起每一个细节。

    太可怕了,安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元宇宙毁灭崩塌时的场景。还好当天庞泰赶过来及时叫醒了自己,否则还不知道后面究竟会持续多久。

    从那天起,安集就一直想再做一次这个实验,他在考虑当天的‘癔眠症’会不会是实验引起的,如果真的能证明二者之间存在相关性,或许会给脑科学带来一系列新假设也说不定。

    尽管安集现在每天有很多空闲时间,但庞泰始终没能同意,上次那短短几秒钟已经让人心惊肉跳,更别说沈芸博士就是在实验过程中丧失了意识。虽然目前还不知道沈博士是否真是因为这个实验而牺牲,但对于如此荒诞的项目来说,实在没必要冒风险。

    被拒绝好几次之后,安集也就没再动什么心思,也许等自己之后多多了解一些脑科学知识,或者等脑机接口的安全程序更新迭代,到时候就能设计出一套毫无风险的试验方案出来。

    盯着枯燥无味的航行直播,一阵困意莫名袭来,他几乎忘记那名航天员在这半个小时里说了些啥内容。安集当然不是难以忍受无聊的人,这只是长时间没有使用脑机接口助眠的副作用,但他前阵子已经下决心至少要戒断一星期,如今还差整整四天。

    至于这么做的意义,当然不是真的为了摆脱什么抑郁,安集并不太相信庞泰的判断。他只是想通过正常睡眠,找一找做梦的感觉,那种久违的感觉。

    然而这几天的睡眠质量似乎很棒,他始终没有记住任何梦境,每当自己从一夜无梦醒来之后,安集总觉得有些懊悔,就像母亲做那些毫无成果的实验一样。

    于是安集在工作之余,不停通过各种方式寻找困意。今天他算是发现了一种,原来观看航行直播确实会很快让人眼皮下垂。

    但刚刚袭来的困意又被很快打破,手机铃声响起,是冀娇打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