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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公寓内静默一片,诺芹甚觉寂寥。

唉,小妹虚度了廿余个春天,至今芳心凄寂……

诺芹趁着酒意,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弯腰,笑得流泪,最后,蓬的一声倒在沙发上睡着。

第二天起来,发觉左边身子紧紧压着手臂,酸麻不堪,不能动弹,她怪叫一声,连忙使劲搓揉。

不得了,一脸皱纹,都是沙发布料印上去的凹纹,她呻吟几声,一晚应酬,倦足三天,交际花不易为,若要专心工作,以为还是少出去为妙,精力如弹药,得储备用来作正经用途。

天气转冷了,遍街女士都穿出冬装,从前买十件,现在也总得添一件应景,都选了镶毛毛领子的上衣,诺芹一点也不喜欢,索性省下置装费。

秋去冬来,份外萧杀,虽然是亚热带城市,冬季大衣可也不能少。

每次整理衣柜,诺芹都想搬到新加坡,多么简约,一年四季恒温。

旧衣并不算旧,顶多穿过三五七回,可是自己先看腻了,一件件折好,打包送往救世军。

将来子女问:“妈,你的收入全去了何处?”

都穿光了。

廿多岁了,也不小了,该有打算计划。

岑诺芹打了一个寒颤,真不愿意想下去。

不如找文思聊天。

“为什么人生每一个阶段都充满了惶恐?”

文思答:“释加在菩提树下思想的也是这个问题,叫我如何回答。”

诺芹被他引笑。

他又问:“你喜欢大自然吗。”

“什么叫大自然?”

“大海、森林、深山。”

“我们这里很难接触到,你们呢?”

“花六十五加元,可乘船到托芬诺岛附近去看鲸鱼喷水。”

“孩子们真幸运。”

“接近大自然,你会对生命减少恐惧,在城市生活,一切彷佛人定胜大,渐渐将上天的工作搅在肉身上,当然吃苦。”

“文思,你越来越有意思。”

“从前,我们痛恨对方。”

“是,一度我以为你是清教徒老太太。”

“哈哈哈哈哈。”

诺芹问:“文思,可愿听听我声音?”

“我肯定你声线如银铃。”

“可以通电话吗?”诺芹恳求。

“何必太接近呢?”他温言拒绝。

“来不及了,你我已经成为好友。”

“是,你攻击性甚强,不知不觉,已经侵略到我私人感觉范围。”

“投降吧。”

“永不。”

“我不留俘虏。”

“啊,居然格杀不论。”

诺芹浑忘人生苦楚,接着打蛇随棍上,“你已婚还是独身?”她真想知道多一点。

“未婚。”

到这个时候,聪敏如列文思,应该猜到岑诺芹已知他真实性别。

但他仍然不提。

诺芹也不说。

她继续问谈:“你可有宠物?”

“我有一只十二岁大的金毛寻回犬。”

“自小养大?”是老狗了。

“不,去年才自防止虐畜会领养。”

“犬只寿命顶多只得十六七岁。”

“是呀,所以没有人要它。”

“可见是人舍你取专家。”

“不,挑选伴侣,决不会如此善心,要求非常苛克。”

诺芹又笑了。

第二天,打开报纸,头条是“若干大机构已决定不分发年底双薪”。

林立虹拨电话来发表意见:“逢商必奸,头一件事就是想到扣克伙计,有些公司仍有盈余,但却也把握好机会刻薄员工,所以这些老板子孙不昌。”

“宇宙机构呢?”

“当然不甘后人:若要发,众人头上刮。”

“环境好转,明后年会加上去。”

“工字不出头。”

“所以当时得令之际,需狠狠要价。”

“你说得对,何用不好意思。”

岑诺芹大笑,“付不出房租才脸红耳赤呢。”

“这个农历年真不知怎样过。”

诺芹想起罗国珠,伍思本与关朝钦三人,他们的春节又该怎样过?

她笑答:“咬紧牙关过。”

林立虹闷得大叫:“我受不了啦,心情走到谷底,感觉是那样傍徨。”

“写信到寂寞的心俱乐部来诉衷情吧。”

“说到俱乐部,有正经事找你商量。”

编辑部一提到正经事,即不是好事。

“不能在电话里说?”

“你亲自来一趟可好。”

“您老号令天下,谁敢不从。”

诺芹真不想去。

谈判、交涉、商议……真伤害细胞,可是,不去也不行,一人做事一人当。

岑诺芹面对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