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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6

    方烨回来的时候,  裴凛已经离开了。

    他看着吧台上的车钥匙,有些疑惑,“没开车,  去哪儿了?”

    关琰琰摇了摇头,“不知道。”

    锦绣花园是老小区,  单元楼不高,  一栋只有五层,墙体斑驳掉块,  绿化也少得可怜,  小区里唯一的活动中心,  便是大门入口处的老年健身活动器材区。

    已近深夜,没有人会在那里逗留,  偶尔会有加班晚归的人经过,戒备地打量一眼坐在长椅上抽烟的男人。

    裴凛掩在暗处,没人看得清他的眼神,  以及他颓然的神情。

    正前方那栋楼,四楼右室,卧室里的灯光亮了很久,直到凌晨两三点,灯灭了,裴凛才按灭烟头,起身离开。

    -

    离开裴凛已经一周有余,谭映禾恢复了原来的作息,  每天不足七点便起床,  在通勤上花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每每踩着点儿进公司,也从未迟到过。

    那天她到了以后,  刚坐稳,就见周月一脸得意地朝她走过来,扬着眉说,“张主任叫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说完便步履摇曳地离开了。

    谭映禾去了张向强办公室,他还是恭敬客气的,递给她一份文件,搓搓手说,“新元旗下的安晟信科要上市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谭映禾随手翻了一页文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知道。”

    “小谭啊,你刚转正,案源信息是很重要的,平时要多加留意。”张向强顿了顿,又试探着开口,“安晟前天开放了竞标,如果我们我们行成为他们的发行人经办律所,对于你的前途来说,也是有利无弊的。”

    谭映禾端坐着,上半身挺得笔直,双手置于腿侧,态度是不卑不亢的,“据我所知,这种上市案只能拿市场价格,前期准备工作又过于庞大,真的适合我们律所吗?”

    张向强笑了,“你还年轻,不知道知名度的扩张远比一场案子的收费有价值得多。”

    谭映禾摆出受教的样子,点点头,却并不接他的话。

    张向强有

    些急了,“你和新元的裴总”

    谭映禾扬眉轻笑,“捕风捉影的传闻,主任不是告诫过我,可以不必挂在心上吗?”

    话已至此,张向强也听明白了。

    身体徐徐往后靠,态度也不复初时的小心谨慎。

    “说得对。”他面无表情地把文件往桌子上一丢,眉宇已染上躁意,“忙去吧。”

    谭映禾起身告辞。

    午休的时候周月又来她的工位前转悠,和斜前排的女生一人捧着一杯水,看在墙边聊八卦,在聊到前不久一桩小明星的名誉诉讼案时,她猛地提高了音量,用整个b区都能听到的声音调笑道,“有钱人喜新厌旧太正常了,真有女人傻乎乎地以为自己能嫁进豪门,那才是缺心眼呢。”

    眼见着谭映禾毫无反应,她又加了一句,“有些人就是没有自知之明,就该找个镜子好好照照自己,除了年轻,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真当有钱人都是傻的?”

    这人的信息敏感程度,谭映禾觉得她应该去当狗仔。

    想来张向强上午的试探,应该也是听了周月的那张嘴,知道她和裴凛已经没关系了。

    谭映禾再一次置身于舆论中心,这回显然是比上一次还要淡定。

    最难的那一关已经过去了,区区几个人的侧目对她而言也算不上什么。

    但没想到的是,有人却对这桩传闻格外上心。

    谭映禾下班回家,刚从电梯里出来,就看到了方奇乐。

    他开着车停在大厦门口,从车窗探出头,有些拘谨地询问她,“你是要回家吗?”

    谭映禾抱臂看他,“嗯。”

    “我们顺路,我送你吧?”他红着脸。

    谭映禾先是拒绝,后又警觉地回头,“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

    方奇乐一怔,看模样是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之前律所聚餐的时候,张主任问过你。”

    谭映禾已想不起那时的事,不过她也懒得想了,挥挥手拒绝,她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看了眼,“不用了,我朋友突然约我出

    去吃饭,你先走吧。”

    方奇乐眉头轻皱,半晌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好吧,那你回去注意安全。”

    待他开车离开,谭映禾才掉头,步行去了地铁站。

    -

    周末,谭映禾本打算回老家一趟,探望母亲,没想到关琰琰的效率会那么高,仅仅一周时间,就为那套别墅找好了买主。

    她给了谭映禾一个联系方式,说是对方要去看房,“是一对夫妻,香港过来的,有钱,想先看看实景,你先去,如果有麻烦给我打电话,我让我哥过去帮你。”

    “好。”

    翡翠公馆位于四环,离谭映禾租的房子倒是不远,只不过那一片是著名的别墅区,公交和地铁线路都不贯通,她只能打车过去。

    刚从路边下车,就瞧见一对穿着华贵的夫妇。

    谭映禾合上出租车门,朝他们走过去,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房主。”

    对方见她这样年轻,又是打车过来的,有些难以置信,又确认了一遍,“谭小姐?”

    谭映禾点头,“是我。”

    那位李太太怔了几秒,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了,摘下墨镜,态度有些傲慢似的,开口说道,“那么年轻啊,现在的小姑娘真是能干。”

    谭映禾何尝听不出她的意思,但这套房子她确实也是靠出卖自己得来的,因此也没什么必须要辩一句的底气和必要。

    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邀请俩人进去,“西区第二栋,两位这边请。”

    李太太不屑地收回眼神,伸手挽上丈夫的手臂,往里面走,顺手指挥着谭映禾,“前面带路吧。”

    公馆的绿化做得很好,入目皆是名贵的景观树,日本红枫、小叶女贞,还有叫不出名字的鲜花,簇拥着假山池,就连铺在地上的草坪,也是蓬松柔软,颜色碧绿。

    谭映禾此前也只和关琰琰来过一次,因此顺着地址找到房门时,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

    高大的栅栏铁门之内,红棕色的正门口堆放着数不清的垃圾,有吃完的外卖,还有一些空酒瓶,稀稀疏疏

    地堆在院子里,一眼望过去,跟垃圾站似的。

    “这是?”李太太不解地看着谭映禾。

    谭映禾也迷糊了,说了句“稍等”,就打电话给了关琰琰,开口就问,“那套别墅是不是西区第二栋?”

    关琰琰懵了,“你的房子你问我?”

    “我没带合同。”谭映禾语气有些许着急,“上次我们不是一起过来的吗?我现在有些不确定,你还记得是不是西区二栋吗?”

    关琰琰沉默了几秒,“是的吧,我记得门口有一棵罗汉松。”

    谭映禾往后退了几步,果然在门侧看到了。

    “我知道了。”谭映禾苦笑一声,“估计还要再麻烦你重新找买家了。”

    “怎么了?”关琰琰问。

    “这单要黄。”谭映禾简单说了一句,便挂上了电话。

    再次走到门前,李太太已经有些不耐烦,手掌挡在眉前遮阳,不客气地看着她,“到底什么情况?你究竟是不是房主?”

    谭映禾深吸一口气,缓缓解释,“我是房主,而且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今天的事情很抱歉,里面的人应该是我的亲戚,如果我现在带你们进去,可能会面临一些麻烦。如果您相信我,我们可以另外约个时间再来看房,时间随您定,可以吗?”

    李太太生气地走了,临走前还拉着丈夫的胳膊大声抱怨,“早就说这种女人的房子不能买,来路肯定不正,又这么着急出手,估计是怕人家老婆发现以后告到法院,让她吐出来,所以现在赶紧卖房跑路。”

    谭映禾目送着俩人走远,站在原地,有些疲倦地叹了一口气。

    外面的铁门没锁,她打开以后进了庭院,将堆放成小山的垃圾踢到一边,她打开指纹锁,开了门。

    上次来这里是和向秘书办理交房事宜,那时候这套房子宛如一座精装修的宫殿,楼上楼下都是极致奢华的美式风格,可如今,这里更像一个垃圾场,到处都是空酒瓶,地板也覆上了一层乌黑。

    谭映禾一边往里走,一边拿出手机拍摄视频,

    等她走到客厅时,镜头里出现了几张少年的脸。

    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也年轻,横七竖八地躺在真皮沙发上,看模样都不止宿醉一夜了。

    谭映禾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然后踢了一脚空瓶子。

    玻璃瓶应声碎裂,惊醒了熟睡的人。

    一伙人揉揉眼,没反应过来,看着谭映禾端坐着,声音不悦,“你谁啊?”

    谭映禾不动声色,“袁校呢?”

    其中一个男生,年纪颇大一些,坐了起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就是阿校那个被包养的姐姐吧?”

    谭映禾听到这句话也不恼,打开手机摄像头对着他,“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