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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六十四、内心之恨

    晗君扶起卫萱,觉得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她长长舒了口气,听到自己的心如擂鼓一般的敲击不休。

    “阿萱,先回去。”晗君拍了拍卫萱的手,看着她哭肿了的双目,心疼的无以复加。终究是她无能,才连身边人唯一的请求也成全不了。

    敦煌的日头真是毒,晒得人睁不开眼睛,晗君有些晕眩,便带着卫萱一同离开了。窦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眸里的光彩暗了又暗,很有些委屈伶仃。

    窦慎沉默地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张澍,瞳孔缩了缩,面色阴翳难测。

    “我一向最恨背叛,子沛,你让我失望至极!”窦慎负手而立,坚毅的下巴仰起一个倔强的弧度,他不再看张澍,只沉默着看向天空。青蓝的天色澄净如一汪湖水,风卷着云朵,一路向着遥不可及的地方而去。

    “冰狸儿,如果我说,我从未想过背叛你呢?你可会信?”一直不言不语的张澍忽然开了口。他不称窦慎为王,反而选择了另一个更有回忆的称呼。这个名字,尘封了许多年,就连邓老夫人都不再唤起。

    他差点忘了,眼前这个叛徒,是陪伴自己一整个童年和少年的人。他短暂幸福过的孩提时光,艰辛挣扎的少年时代,九死一生的征伐岁月,每一步走过,都是与他一起的。他一度觉得这个人与自己会一直走下去,瀚海残月,大漠孤烟,一起饮最烈的酒,再不去理会凉州的任何风雨。

    然而他还是回到了武威,于父亲的灵柩前接过了折断的箭矢,也接过了整个凉州的重担,那年他不过二十二岁。

    人人都说他的父亲是个英雄,不仅从匈奴人手里夺回了先祖失去的西域咽喉之地,而且将羌人也放逐在了祁连山中,不敢觊觎凉州寸土之地。可是连年的征战却也让他留下的基业像极了一盘残败不堪的棋局。世族因战功,权势更加煊赫,已有了掣肘之势,赋税繁重,足够百姓生出反叛之心,羌人和匈奴人在旁窥伺,随时会反扑回来。而他,除了祖母和个别忠义之士的支持,再无其他。多年被流放于军中,几乎没有享受过安闲舒适的日子,可若没有看到他的坚毅和勇敢,阿父又如何会将凉州交给自己而不是嫡出的阿谨呢?

    那时他长跪于灵柩前,惶恐的拿着曾经刺入阿父胸口的断箭,恍惚又惶恐。他多害怕,不怕战场上无情的刀剑,只害怕莫测的人心。他不过是个婢生之子,除了尺寸之功,再无任何助力。无法将不服从的人一一杀掉,那又如何收服人心?

    就在那个时候,张澍沉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声朗朗:“冰狸儿,你莫怕,刀山火海我陪你闯。更何况我是张氏的嫡长子,有张氏的支持,凉州就是你的。”

    张氏……就算当年确实有过支持,如今也成了最大的叛臣。

    往事纷至沓来,回首却只有萧瑟与悲伤,不知何时起,他们不再是并肩而战的友人,却成了拔刀相向的仇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