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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四十六、惊惧之疾

    阵仗如此之大,想要装作不知道都不可能,集了满院子的人去看一个奴婢是怎么被处死的,目的昭然。晗君刚刚听到消息,便惊得一身冷汗。无意中造了杀孽,让她有说不出的歉疚惶恐。

    窦慎此事做得心狠,以人命为警告,正捏中了自己的死穴,若非所谋者大,何须谨慎至斯。

    相处过一些日子,总是为他的外在温和所惑,差点忘了他曾经有怎样的传言和名声。她甚至天真的认为,流言不可信,那不过是别人对他的恶意中伤罢了。

    若水回话时,声音犹自打着颤:“婢子不曾见过那样折磨人的刑罚,人被……被摁着手脚,就用沾了盐水的长鞭,一鞭一鞭地抽。大概是怕她叫嚷,嘴里还塞了泥。奴瞧着,真是可怜的紧,半点血不见,几鞭子下去人就晕厥了过去……”

    “不要说了!”晗君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忽觉一阵头晕恶心,脊背处有针扎一样地疼。

    记忆深处,有滚滚血色而来,她是个怯懦的人,不然当年就早该死了。其实死这件事原本并不可怕,但是若阿母知道她如此没出息,不知道该多伤心。以往她只知道长乐宫中生存艰难,寸寸留心,时时谨慎,就连睡梦之中都不得有半丝松懈。人人都道她深受太皇太后的宠爱,可这个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不过是因为她比别的公主翁主更听话,更好拿捏,更无牵无挂。

    所以,当朝廷遇到了危险,就拿她来填窟窿,千里迢迢遣嫁到了凉州。她以为的天地宏阔,终得自由不过是从一个狼窝又到了一个虎坑,总是由不得自己。

    风声呜咽了一整夜,他没有回来,晗君却陡然发起了高热。

    这场高热来得凶猛,眼见着她浑身滚烫,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疾医都开始束手无措起来。

    “公主重伤方愈,此番又受了风寒……”医女冯氏从帐内走出,神色忧虑。说起来公主着实多灾多难,这身上的新旧伤堆砌着,让她看了都觉得心疼。药石见效太慢,别说风寒什么时候好,单就这样烧着也能将人活活烧成傻子。

    冯医女四十许,自民间选拔而来,最是知晓一些偏杂的法子。事到如今,只能以下策用之。她吩咐人取了水,对见素道:“让所有人不得入内,你为公主宽了衣裳,一遍一遍不停的擦拭,尤其是腋下,脚踝和脖颈处。”

    “你们都退下,这里有我。”冯氏话还未完,身旁眉头深锁,面色苍白的男人已开了口。冯氏不安地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卫萱,又触到了窦慎锐利如刀锋的眸子,一霎时惶恐地垂了眸,不敢再多言,随着众人匆匆退下。

    外面依稀有了亮光,暾之将出,趁得室内灯盏越发昏昏。

    晗君侧卧着,紧紧将自己蜷成一团,纤弱可怜。窦慎拿起巾帕,拂开了她的衣衫,肩上的旧伤显出狰狞地姿态,后背之上旧疤痕已经退得差不多,却又平添了几个火灼的印子,正是回武威的路上遭遇袭击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