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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45章

    而后几日,慈宁宫每每都送来有关那座别苑的信折。

    云朝烧得干净,一封都没拆开。

    可这压不住她心绪凌乱,乱得整夜都睡不着觉,没出两日便染了风寒。

    这下慈宁宫倒不再有什么动静,只有徐太医来把脉后开了一副方子,云朝喝了多日才有了些气色。

    可是她望着四四方方的天,途生了一股子叛逆。

    “朕想出宫走走。”

    秋苑把蜜枣盒放到云朝手边,想劝又无从劝起,“奴婢随您一块儿去吧。”

    云朝点点头,“好。”

    她的出宫实则就是到了楚王府。

    门前依旧挂着大灯笼,府中多了些绿植像是富了二月里的春色。

    但出现的只有管家秦伯,他说殿下不在府里。

    云朝问去了何处,秦伯低头道不知。

    云朝没有为难他。

    只在翠峰堂喝了盏茶,要离开时看见墙上挂着的山水墨画。

    这是她画的,但母后总说她笔锋太过秀气,在山水画上会露怯,所以后来云朝也不怎么敢提笔。

    如今再看到,反而觉得碍眼。

    “阿苑,把这画摘了吧。”

    秋苑看了看点头应了。

    在皇宫和楚王府之间一来一回不过半个多时辰。

    云朝回到养心殿,看见寝殿合着门。

    她推门进去,见母后无声的坐在团椅上。

    “母后怎么来了?”

    “云朝,哀家给过你机会。”

    “儿臣不知做错了什么。”

    太后不知道云朝何时拿捏了那幅不沾喜怒的表情,但放在当下的场合着实让她郁愤难平。

    “那你好好想想这是什么!”

    她一气之下把手里紧揣着的东西狠狠地砸到了云朝身上。

    云朝没有躲,她也来不及躲。

    只看着那小小的玉石自她衣袂间滑,随后落到了地上,又与圆柱碰撞发出叮当的响声。

    云朝的视线随之一路。

    身上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无端地开始泛疼。胸口更像是积了无尽的郁气,她在嗓子中连咳了几声,可咳到铁锈味泛进唇齿仍是无处释怀。

    “想起来了没?”太后逼问她。

    云朝无声的点点头。

    她知道。

    这是盛启寺的平安穗,玉石深纹里隐刻着她的小字。

    她还特意去查过,小皇叔在寺里规规矩矩地留了七日,就为了这块东西,所以她很欢喜。

    但她的欢喜,惹怒了母后。

    “是哀家没有教过你廉耻之心,才纵得你一次又一次往别人家门上送!”

    云朝咽了咽嗓子,小心翼翼地把沾了血迹的衣袖翻折起,尽力维持着体面,“母后言重了。”

    “云朝,你的话哀家还能信吗?”太后站起身,“先前你说与他并无深情,却几次三番共处一室,你以为在平阳哀家就不知道了吗?”

    “母后”

    “别叫我母后!”太后厉声打断她,“哀家真是后悔将你扶上这个位置,优柔寡断、色令智昏!”

    “朕不是。”云朝反驳道。

    “你不是吗?”太后反问她,“那你现在立刻去让楚倾榆毁了那道圣旨,然后交出楚家的兵权。”

    “母后。”云朝又叫了她一声,“小皇叔若是有异心何必等到现在?看朕一步步坐稳朝堂再起兵?他何苦呐。”

    “而且母后又何尝不知道,若是让他交出来,那下一个倒的就是楚家。”

    云朝自诩是一个理智的君王。

    她知道弃了一个齐家不要紧,李家倒台也不要紧,因为楚倾榆可以永远在这个制衡点上。

    但太后现在的心性全然顾虑不到这么多。

    她更气的是云朝的不听话,几次三番做出脱离她掌控的事。

    “我看你是儿女情长,不堪大用!来人,给她验身。”

    云朝脸上的维持的平静瞬间破碎,震惊地看着她,“母后你疯了。”

    但场面根本就容不得云朝拒绝,桂嬷嬷像是一早就准备好似的,带着四个嬷嬷一左一右将云朝按入了内室。

    “陛下,老奴得罪了。”

    桂嬷嬷抬手来解衣服,云朝觉得巨大的耻辱蔓延,可她被几个嬷嬷压得死死的,根本反抗不了。

    最可悲的是她无助到将唇齿咬出血,却不敢喊一句来人。

    桂嬷嬷带的几个嬷嬷也是一脸的忐忑,动作间有细微的恐慌。

    好在结果尽如人意。

    随后桂嬷嬷给云朝换了身新的衣衫,太后收到几个嬷嬷的复命后也走进来。

    她的语气稍有缓和,“今后不准再私下与楚家往来。”

    云朝坐在榻上,发髻松散,稍有遮掩的小脸尽显麻木。脊背微微佝偻,像是个任人摆布的小木偶。

    过了良久,她顿顿地抬起头,轻声问:“母后,若是皇兄没有死,你会像对宋意一样对我吗?”

    太后愣了愣,刻意忽略了这句话,转身离开养心殿。

    桂嬷嬷也退出内室。

    云朝整个人脱力一般向后倒,倒下的时候肩颈处磕到了桌边的硬物。

    听着碰撞的声音沉沉,她却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睁着眼,无神地呆了片刻。突然又爬起来,赤脚踩在冰凉的玉瓷上往外走。

    秋苑担忧地推门进来,忙拉住她,“陛下,地上凉,您怎么”

    云朝淡漠的眼神盯着那圆柱,“玉石呐?”

    秋苑朝那处看了一眼,“太后娘娘让桂嬷嬷收拾走了。”

    “让她回来。”

    “这”秋苑犹豫了半秒,还是出去将桂嬷嬷追了回来。

    云朝仍是站在原地,等桂嬷嬷进来才伸出手,“拿来。”

    桂嬷嬷缩着手不肯给。

    “拿来。”云朝又重申了一遍,径直走过去将东西取回。

    她今日摆不出什么威仪,无论是语气还是神色都怏怏无力。

    “朕自己处理,不劳嬷嬷费心。”

    这夜云朝又是发了一夜的寒,翌日早朝都取消了。

    徐太医来了一趟又开了两幅方子。

    头两回喝着还好,第三回云朝直接吐出了苦水。

    “这是换了药方吗?”她喘着气儿问太医。

    徐太医眼神微闪,“与上两回是一样的。许是陛下这几日味觉恢复了,所以觉得苦味重。”

    云朝点点头,没有多加质疑。

    帝后大婚之日就落在二月里。

    云朝对这场喜宴没有任何期盼,比之宋意她反而更像个毫无气色的傀儡。

    这些繁复冗长的礼节,华彩红绸的宫殿,流光四溢的翠喜,看到最后她只记得长殿上有道烛火突然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