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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轶闻

      沈安等了半个时辰,那诡异的敲门声再没响起。
  困倦与疲乏逐步占据了他的身躯,他半倚靠在床头,强打精神想要再撑一会儿,但混混沌沌的大脑还是逐步沉入了梦境。
  他又做了个噩梦。
  大殿里的老者将他带到无头神像前,不由分说地将他的脑袋摘了下来,安在神像之上。
  沈安的视角换了个方向, 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殿堂之中那具自己的无头残尸以及旁边脸上长出肉瘤表情癫狂的老者,忽地觉得一阵满足涌上心头。
  随后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自己’死了,怎么还会觉得很舒服,很开心呢?
  这是有‘东西’扭曲了自己的思维!
  这个念头一跳出来,就再也收不住,他这才意识到那种违和感是如此的突兀。
  他脑袋下面这具神躯动也不能动, 转也不能转,就好像是一具水泥浇筑成的棺材,将沈安的灵魂死死禁锢在了其中。
  他吓得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 拼命想要呼救。
  但那求救声到了嘴边却极诡异的拉长,变形,发出“呼——哈哈哈哈!!!”的狂喜笑声。
  有些类似于京剧中那抑扬顿挫的发音方式,不似人声,偏生还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更让人感觉刺耳。
  沈安猛地惊醒,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沈师弟,你睡醒了?”
  抬头,面皮僵硬的黑痣汉子此刻正冷不丁站在自己床沿,低着身子仿佛在观察什么一样目光仔细的从自己的头皮划到下巴。
  沈安皱了皱眉,压制住心中的厌恶,道:“二师兄,你在看什么?”
  “无事,我看你这两天脸色疲乏得紧,想看看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看起来很疲乏?”
  沈安有些诧异,一骨碌从床上起身,望向窗外天色。
  金黄色的夕阳余晖照射下来, 他心中咯噔一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傍晚, 马上就要天黑了。”
  黑痣汉子站在他一旁,语气平淡毫无起伏的答道。
  沈安额头的汗水溢出,心中狂呼:“不对劲,不对劲!!”
  “连续两天我都睡过头,一觉醒来便是傍晚,这绝不可能!”
  “就算第一天是我初来乍到,被诡异的事物所吓到,睡过了头。但经过整整一天的时间,我已经大概了解了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则,也对很多怪事提高了警惕心与接受度,自我感觉精神良好,怎么还会一觉醒来刚好错过白天?”
  傍晚,阴阳交汇。
  似乎有什么东西刻意在白天时压制住了他的意识,让他无法醒来。
  黑痣汉子看出了他的疑虑,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师弟,可能你最近没休息好, 贪睡了些, 不打紧的。”
  “我年轻时也曾如此,日日睡到半夜才醒, 随后就出门寻三五好友找个酒家通宵饮酒作乐,直到跟随师傅习武之后才逐渐改善作息,恢复正常。等你开始跟着师兄弟们练武之后,应当就能好!”
  沈安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道:“或许是吧,希望能如此……”
  黑痣汉子抬手指了指桌上的瓷碗道:“对了,今日晚膳我又帮你带回房间了,快些吃了晚膳休息吧,你身体不好,不要过于操劳了,现如今一切以筑基要紧!”
  沈安听到他的话,内心微微泛冷。
  他总算察觉出来这黑痣汉子对自己好的同时又让人觉得怪异的点在哪里了。
  明明自己刚刚睡醒,他却除了嘱咐自己快些吃饭之外,就是催促自己继续休息。
  这种关怀和问候,像极了养殖场里的主人对待自己手下的牲畜,巴不得它们成天吃了吃就是睡,养的白白胖胖的,将来还卖个好价钱!
  最好什么都别想,加油使劲造饭,多长肉,身体养得健健康康的,别搞成什么歪瓜裂枣的模样,不好出手。
  现在想来,自己醒来时那黑痣汉子如此关切的站在床前观察自己,就类似于是养殖场主在关心厂里生病了的牲畜。
  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品相走歪了。
  这一套若是用来对付之前他们印象中那个沿街乞讨要饭的孤儿沈安毫无问题,必能使其心头一暖感觉找到亲人。
  但对于惯常与人勾心斗角的真正沈安来讲,却是轻易察觉出其中的微妙差距。
  ‘这个门派是不能呆了!’
  这个念头浮现脑海,沈安却反而脸上作出一副若有所思微微感动状。
  他颤抖的从黑痣汉子手中接过瓷碗,感激涕零地看着对方那张僵硬的脸皮道:“多谢二师兄关心!我没事的!只是做了个噩梦有些发汗罢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他咕噜咕噜两口刨干净肉粥,将瓷碗放在桌上,作出一副精神百倍的模样道:“我去看看师兄们练武!”
  黑痣汉子见他乖乖吃饭,眼神流露出一抹隐晦的喜色,装模作样阻拦一番:“哎,看你满头大汗,莫要轻易出门,万一被风吹坏了就不好了!”
  “无妨!”沈安轻笑道,从怀里掏出书册:“昨日我已将本门的秘传武功粗粗翻阅了一二,心生许多疑虑,正是需要答疑解惑的时候。观看师兄们练武,或许会对我有所帮助,我也想在筑基完成之后快些打开窍穴,武道入门!倒时,二师兄你脸上也有光嘛!”
  “呵呵,你小子!”黑痣汉子古怪的笑了两声,仿佛见到小师弟上进感到十分欣慰的样子,拍了拍沈安的肩膀笑道:“去吧!”
  “哎!”沈安应道,迈步出了房门。
  他的伪装作的不错,看起来黑痣汉子对他的防备心理卸了大半。
  也是,谁会一直防着一个从路边捡回来的孤儿乞丐呢。
  一个从小流离失所沿路要饭的小叫花子,能有多少见识与心眼?
  沈安走到一株颓败到枝叶全部落光的槐树下,站着看几位师兄弟们在院坝里练武。
  相比起昨天来,今天院中多出了不少陌生的脸孔。
  整个老庙的后院,约莫有十七八位与沈安穿着相同服侍的同门弟子。
  他们对沈安见怪不怪,依旧没停下各自手上的功夫。
  只见他们或是摆出怪异的人体姿势,努力拉伸筋膜。
  或是没命般朝着一旁的石柱石墙上疯狂挥拳踢腿,直打到自己拳脚血肉模糊这才堪堪停下癫狂模样,从怀里掏出秘药服食。
  有人服药以后,就立即盘腿坐下阖上双眸,呼吸重新变得悠长而顿挫。
  观摩过《佛陀功》本经的沈安已然明白了这些人在做什么。
  那摆出怪异姿势者其实是在练‘架桩’,是一种通过违反常理的方式来磨砺骨骼筋膜,使其强韧的方法。
  而自虐般打石柱的人则是在锤炼躯体,强壮体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