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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高瞻。”

    “喵。”

    “高瞻……”

    “喵喵喵……”

    电话那头,一人一猫一唱一和呼唤着,要高瞻回应。幸亏没有开视频,要不然他就真的静不下心来了。

    高瞻停了笔,有些无奈,“不是说,要给我学习的片刻安宁?”

    经过严旬安的软磨硬泡,高瞻终于同意接通语音。

    他心太软了。

    在两人的相处或是博弈中,他对她似乎永远有着让步的义务。

    他总是能从严旬安那些信息看到背后那张惶恐不安又小心翼翼的脸。孤高冷傲的人的忧愁,像伟大人物的陨落,让难以接受。或许她并没有多难过,只是他的心理作用夸大了程度而已,但他不可控的说服自己要去体谅她,原谅她。

    她替他做了很多,也为他改变很多,更容忍了很多曾经她所不能忍受的。

    他不能一味要求她做出改变,而是——

    而是如何,他也不清楚,此时只觉得是个无解的题目。

    严旬安为自己辩解:“可你不理我,只要你在我第一次叫你的时候答应了,我就不会一直叫你。”

    强词夺理。

    “……第一次是哪一次?”

    严旬安是一个惯会得寸进尺的人,一开始只是不想高瞻生气漠视她,等高瞻把她“放在眼里”了,她又想听听他的声音,从“嗯、哦、好”到“旬安、我在……”,她不知满足,步步紧逼。

    严旬安:“间隔两分钟就要重新计算。”

    所以每一次都是第一次。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却仍令高瞻无言。

    在短暂的沉默后,严旬安虚张声势全部瓦解,小心翼翼开口:“高瞻?”

    她又这样了,表现得很没安全感。

    实际上她的安全感更多源于她对他的隐秘而存在感十足的掌控,不是正常的爱人给予的充分爱意,可这,还是让他心里过意不去。

    窗外沉浸深浓夜色中的番石榴,鲜嫩的绿皮,小小的果子寂静的成长着,蛐蛐在暗处聒噪嘶鸣,企图将黑夜完全占有,但夜晚,是属于漫天星星的,属于皎洁圆月,尤其是,中秋将至。

    高瞻:“我们村那条路,是你捐的吗?”

    今天傍晚,饭后,高民主持开了个小小的家庭会议,一同商量要出多少钱给村里修路,出,代表着有一定的义务。

    半个月前,有人捐钱给村里修路,数目极大,足够将村里的每一条旮旯胡同小路修整平坦。这可算是件天大的喜事,村长认为外人尚且如此,本村的人也多多少少应该有些表示,当然,这是自愿原则。

    这个“外人”伟大无私,只要道路的命名权,起名为:高安路。名字并不离经叛道,且看起来很符合本村的境况——村里绝多数人姓高。

    高瞻却从这些零星信息中,莫名觉得这与严旬安有关。

    果不其然,严旬安答道:“是。”

    像是做了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她问道:“高瞻,你想在路边种上什么树?”

    “尤加利树,橡树还是梧桐?”

    “还要种上花。玫瑰是不行了的,紫薇花,小雏菊,向日葵?”

    高瞻怔怔然听着,突然开口:“为什么?”

    为什么会做到这种程度?

    严旬安却以为他在责怪她,解释道:“我只是,不想你再下去推车了。”

    半个月前,下了一场大雨,雨水侵袭着坑坑洼洼的道路一塌糊涂,高瞻在被高民接回家的车上,正与她聊得正欢,却不想半路车轮陷入一个泥坑里,怎么都开不出来,当时雨势转小了,高瞻告知她一声便下去推车了。

    这于高瞻而言,只是一件小事。

    但只要一想到他在雨中被淋得像个落汤鸡,鞋子裤脚都沾染上那污秽不堪的泥水,一点点的弄脏她的高瞻,严旬安就烦躁郁闷得想撕毁所有。

    高瞻静默着。

    在此前,他是愤怒的:她罔顾他的意思,更擅自将孩子当成一件挽回他的工具。在他看来,孩子是自由的,属于他自身的,不该赋予任何无关的作用与意义。

    但现在,高瞻却感到一种近似悲哀的痛楚:她是爱他的,他能真真切切感知到这份无法忽视的情感,但她表达情意的另一种方式又着实令人难以忍受。不仅如此,她在接收别人的善意与爱意这方面,也存在很大的障碍。

    她的心就像一个马蜂窝,给的东西多半都会从无数的孔里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