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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胆战心寒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艾香就被爷爷的喊骂声惊醒了,艾香慌忙爬起来,迅速穿上衣服,叠好被子,跳下炕,提起笼,跑到后院墙角下,拆着墙头上的那个用砖块堵住的洞,边拆边偷看了爷爷一眼。

    她每天都到这里偷胡萝卜。其实她是不想来的,让别人知道自己是小偷,脸朝哪里放啊!可是,二婶需要她这样做。她觉着自己好可怜,别人总是让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比如偷生产队里的胡萝卜。

    爷爷瞪着艾香道:“你知道你爸昨天晚上和你妈吵架吗?都是因为你。你呀,真的是一个害人精。一来,这个家就没有太平过。今天勤快点,多干点活,听见没有?”

    艾香含泪点了点头。墙上堵塞洞口的砖块拆完了,艾香站在小凳子上钻进了小洞口,翻过墙。爷爷便把笼递给艾香,艾香惊慌地看着养猪场里的每一个窑洞,每个窑洞都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清楚。艾香胆怯地向前走着,看着雪地上,又多了好多不知名的动物留下的脚印。艾香心里害怕极了,不由回头看了一下洞口,希望爷爷能站在洞口前看着她,可是爷爷早都走了。

    艾香一边走一边抹着泪,还得支愣着耳朵听着这个被废弃的养猪场的每一个角落,总怕突然从哪个窑洞里跑出一只狼或者别的什么动物,把她吃掉。

    艾香踩着厚厚的积雪,随着脚下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胆战心惊的向前走着。

    好不容易走到第六个储藏胡萝卜的窑洞,艾香战战兢兢地蹲下去,用手挖着冰冻的土,好一会儿才抠出胡萝卜。外面冻结了的土被挖开了,里面的土就显得很松,艾香不一会儿就捡了一笼萝卜。艰难地提起笼,哆哆嗦嗦走到洞口前。艾香使出浑身系数,想把笼举到洞口,可是一大笼萝卜太沉了,瘦弱的艾香,根本就没有力气把笼举到洞口上面,便抓起萝卜向院子里扔过去。扔的剩下多半笼,也很吃力的把笼举过头顶,用头顶着放到洞口上,小声喊奶奶来帮接一下笼。八十多岁的奶奶拄着拐杖,迈着小脚,小跑着过来,用力把笼接过放在地上了,又把小凳子递给艾香。艾香把小凳子放在地上,站在凳子上迅速地爬上小洞,急忙提起系着绳子的小凳子,拿着小凳子跳下墙,又急忙用砖块堵上洞口。拍了拍身上的土,这才出了一口气,心想,今天的任务总算顺利地偷完了。

    艾香捡着院子里的胡萝卜,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不知道二婶今天出工了没有。二婶子今天见了自己会怎么样?

    奶奶又拿来一个笼,艾香把扔在地上的萝卜捡到那个空笼里,好提。艾香一边捡一边想:二叔父昨晚被二婶折腾一晚,连个觉都没有睡,今天会不会从单位请假回来,把自己送回去?送回去也好,其实自己早都想家了,想村子里的爷爷奶奶们,更想自己的父母亲,想大姐,想两个弟弟,最想的还是小自己九岁的小妹艾菁。艾菁应该会走了吧?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不知村子里的小伙伴们会不会想自己。

    艾香边想边捡完萝卜,提着一路小跑到厨房,放下萝卜长长地松了口气。奶奶在案板上揉着面,正准备要蒸馍馍。

    艾香站在奶奶跟前,用嘴吹着气,暖着手,感觉两只手被冻得快要裂开似的,一阵钻心的疼。奶奶让艾香坐在灶火门前烤烤手。艾香边烤边小心搓着被冻裂了的双手,心里难过极了。

    艾香手还没有烤热,二婶端着洗脸盆,气呼呼地走进来盛洗脸水。艾香一阵慌乱,忙站起来,不知所措。二婶斜眼瞪了艾香一眼,吓得艾香急忙拿起小笤帚去扫萝卜上的泥土。天太冷了,萝卜上的土还冻着,扫不下来。艾香就用手指抠,正抠着,二婶洗漱完又回来了,看艾香用手抠萝卜上的泥,二话没说,提起萝卜倒进一个大铝盆里,用马勺从水缸舀水往大盆里边倒边道:“土一见水就化了,用不着用手抠。十岁的人了,干活要用脑子!”说着,忽然停下来用手拍衣服,衣服上沾上了一点土,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艾香偷偷看了二婶一眼,二婶又换一身新衣服,深蓝色的条绒裤子,小碎花棉袄外面套了一件淡紫罗兰色外套,脚穿一双黑皮棉鞋,擦的黑亮黑亮。艾香心生一阵羡慕,又想起自己的母亲,从来没有穿过一双皮鞋,一年四季穿的都是母亲自己亲手做的布鞋,虽说有一身新衣服,都是过年或走亲戚时才穿的。二婶的新衣服真多,差不多都是两天换一身。二婶大概是看出了艾香的心思,故意把脚踩在大铝盆边上,用一个干毛巾,擦着她皮鞋上倒水时不小心溅上的小水滴,边擦边斜眼看着艾香。

    艾香低头洗着萝卜,心咚咚地乱跳,是羞辱还是害怕,艾香也说不清楚。只听奶奶说:“艾香要先洗哩,我说水冰,等锅里的水热开了,加一点热水再洗。这丫头皮肤不好,你看她的手已皴裂的不成样子了。”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水烧开,不用柴吗?”二婶气呼呼地直起腰说。

    “这能用多少柴,每年还都不是这样过的。”奶奶说。

    “我看你是福享的烧的,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是站着说话腰不痛。把你放到穷人家里,等你吃了上顿没下顿时,你就知道过日子的艰难。”

    “现在都能吃饱了,又不是五八年。”

    “能吃饱,干嘛还有人把他丫头塞给我?”

    奶奶一听又扯上了艾香,便再也没有吭声。

    艾香强忍住泪,蹲在盆前洗着萝卜,心里一阵难过,难过自己家里的贫穷,难过自己的父母从早干到晚,一年到头分不了多少麦子,大多数是高粱和玉米,还没有多余的,每年家里要是多来几个客人,多住几天,家里的粮食就不够吃。

    水,冰凉冰凉的,艾香的双手被冰得红红的,两只胳膊已有点麻木了,身子有点发抖,上牙齿磕打着下牙齿。

    爷爷出工回来了,问奶奶饭做好了没有。奶奶说稍等一会就好。

    晓辉和两个堂弟放学回来了。十五岁的晓辉要比艾香高出一头多,头戴军用品大帽,穿着奶奶做的黑色棉衣,外套一件军用大衣,这个军用大衣虽然是二叔父在民警队时穿过的,但穿起来还是很暖和。晓军要比艾香小一岁,但已上四年级了,个子也比艾香高,还常常打着艾香喊他哥哥。晓林才六岁,因上学太早,每天放学都是最后一个回来。晓林长得很可爱,因为小,怕他冻着,棉袄棉裤都缝得很厚实,这让他每次上炕吃饭,都要爷爷或堂哥帮忙抱着才能爬上炕,有时一边往上爬,一边还很不耐烦地骂:“他奶奶的,缝的这么厚,害的行动不方便,气死我了!”逗的一屋子人都笑。

    “你再骂,我拿剪子剪掉,冻死你这个王八羔子。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偏心你,你还整天骂我。”奶奶笑着说。

    婶子:“你和他有什么好计较的,孙子骂奶奶那是天经地义的,不犯法。”

    “大了,该管的还是要管一管的,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六岁的人了,整天骂我奶,我奶都死了多少年了,要他整天骂哩。”

    二婶有点急了:“那你的意思是我不会教育孩子?老大会教育,怎么把艾香生下来不去教育,一次又一次送到我这里干什么?”

    “你看你,我和我孙子开个玩笑,你给我急什么?老提老大干什么?当时也是你愿意才把丫头接来的,又不是老大非要把艾香给你送来的,再说了,她来也没有闲着,从早干到晚。实在不行,就送回去算了,免得你整天说话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