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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整个饭铺外顿时鸡飞狗跳起来。

    男人凄凄的惨叫告饶和女子清脆的呵斥混成一团,木车上的稞粉和木材器具到处飞了一地,只能听得拳打脚踢乒乓直响。

    “饶命,军娘饶命啊!”

    “哎…别打,别打脸啊!哎呦喂骨头断了!”

    “……”

    贺宥容木然地站在木车前,看着自己拖着的木车颠倒摇晃,几乎要有散架之势,皱着眉往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半步。

    他这木车上的物件若是坏了,回苦隶庭后免不了又是一顿责骂鞭打。

    其他拖着木车沉默等候的苦隶闻声,也小心翼翼地低着头望这边看去。

    他们见正在木车上被打得还不了手的竟是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小工,麻木的眼里顿时多出几分惊疑惶恐来。

    这名女子是什么来头,竟能对他下如此重的手?

    拳拳捶打中,贺宥容沉默站着,耳边惨叫此起彼伏,不觉脸黑。

    他面前是飞扬折断的杂物,青稞细粉从撕裂的麻袋中腾于空中,扑蒙蒙散下来,几乎遮住了视线。

    …只怕回去后要挨顿鞭子了。

    他微皱长眉闭上深晦的眸子,在心底默叹口气。

    他再抬起时只能透过杂物,隐约看见一袭赤裙在车上上下飞扬,清喝声不绝于耳。

    “…枉顾章法,欺压百姓是吧?”

    “我倒要看看你要打着别人名头耀武扬威到什么时候,玩忽职守借势欺人,南询城阴沟里的死耗子都比你好,晓得不?

    哎呀呀,还敢撒谎,宫里嬷嬷立的规矩是全被你给还回去了!”

    …云伊儿。

    贺宥容凭着记忆立刻听出车上正在揍人的赤裙军士正是本应呆在宫中朝政的云伊儿,眸色又沉了瞬,没有开口。

    她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他腰上也同其他苦隶般绑着粗绳栓在木车上,当下也不好走动,索性直直站着眸色略沉地去看云伊儿动手,脑中思绪飞转。

    看眼下情景,怕是他在饭铺时惹了周围食客,被碰巧在此的云伊儿怒极不忿一顿教训。

    此人在苦隶庭中一直是苛待俘隶,动不动便是一顿打骂呵斥的态势。

    贺宥容思及此处低头垂了眸,盯着自己出宫时被他发狠捆绑在腰间栓于车头,勒了足足大半天的两条粗麻绳,垂落的眼神阴晦。

    男子原本下垂的嘴角忽的微勾一下。

    他出身南华名门世族,从武行军时虽也遭过文官鄙夷,但从未日日夜夜受过如此欺压,沦落下贱至此。

    他这几日在他手下也受了不少苛责,如今眼见着云伊儿对他一顿乱打,虽是于他无关,且回去后免不了鞭打训斥,但此刻也不乏有些解气。

    堂堂夜云国女帝竟能放下身段,亲自挽起袖子去替一铺平民教训恶人,她们南疆这风俗倒是有趣。

    ——

    木车上,云伊儿终于揍够了人停手。

    她扬起嘴角单靴踩在鼻青脸肿的中年男子胸口,另一只短靴踏在木车上,站得笔直挺立。

    云伊儿单手抽刀,直指对方还没来得及抬起的脸庞。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她清喝着问。

    “军娘饶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充管事的小工被她打得动弹不得,哀嚎着只剩下出气的份。

    他在一众苦隶的注视下显得极其羞耻怨愤,却又不敢在云伊儿的刀下轻举妄动,只得怨笃回应,“回军娘的话,小的就是苦隶庭中一个小工,求小军娘大人有大量,把小的…小的当个屁给放了吧。”

    “放了你?好呀。”

    云伊儿看着他点头,眉眼弯弯像是想到了什么整蛊的新法子,忽的俯身弯腰一把扯开对方系在腰间的绑布,揪着衣物高高一扬。

    “啊!”

    黑布单衣在空中被刀光划成布条碎片,街边顿时响起小工羞愤欲死的惨叫,“我的贞洁啊——”

    漫天稞粉纷纷落下,贺宥容默默看着自己木车上被扒光衣物,只余一条短打亵裤,露出白花花赤条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挡住面容。

    成何体统。

    若是放在南华国中女子当街行如此之事,简直是自损名节,落得个不知礼法的名声。

    “这样才对嘛。”

    云伊儿满意地收刀入鞘,指节抵着下巴笑如银铃,“畜生需穿什么衣物,自然是赤条条的才好。”

    夜云男子服饰保守,就算是平民奴隶也不可露出肌肤,平日稍掀个小臂便会被人指点不知羞耻。

    此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剥成如此模样,可谓是丢尽了颜面尊严。

    她说罢,眼神忽的凛冽起来,又单手叉腰弯腰垂下眼角,看着惊慌失措双手捂住腿间的小工,认真定定开口。

    “刚刚你在饭铺所说,贱民苦隶皆是下贱活畜…可在我眼里,你这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东西,才是真的连活畜都不如。”

    一旁看戏的绾玉刚从饭铺里出来,就目睹这一幕,顿时拍掌叫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