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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三年一次的科考定在六月二十。芒种时节刚过,随着入城赶考的人数增多,京城大大小小的客栈早已满座。靖煊帝特批增派了两队巡城卫,在京中日夜巡逻。

    夜晚,西市坊间,成排的古楼沿河而建,每一处都灯火通明。穿过上河桥的回廊,排列整齐的烛灯尽头,照亮了一条条街市的方向,即使在宵禁的时候,也不妨碍它的热闹。

    嘉绘坊便是一处特殊的地方,站在桥上,远远可以看到那座高楼上挂着的牌子,中央写着“流玉生辉”四个大字。

    流玉生辉指的是这处倌楼,在坊间独树一帜。楼外不似人间烟火,楼里胜却人间无数,当真是处妙境。

    平霜坐在包厢里,推开了小窗,可以看见外面河畔处的一艘画舫。她一口饮尽杯中酒,辛辣的味道入喉。酒饮而尽,她眯着眼,倏地把酒杯扔到了地上,“啪”的响声,吓得旁边伺候的小倌浑身一颤,倒酒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

    平霜直勾勾地盯着那画舫,这时身后传来了敲门声。她收回视线,转而看向门口。小倌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人,一个面色狰狞,一个流里流气。后者见到开门的小倌,眼睛顿时亮了,色眯眯地看着。

    “你出去。”平霜对小倌冷声说道。小倌巴不得听到这句话,转身就走。待小倌出去后,脸上带有刀疤的女子低声说道:“小姐。”

    平霜偏头看了一眼,接着自顾自地倒了杯酒,慢慢地喝起来。她不开口,两人只能等。

    “叫什么名字?”半晌,平霜才将目光落到那人身上。

    小流氓连忙应道:“小的叫胡英,胡英!”

    “给她。”平霜看向刀疤女。刀疤女拿着两袋钱放到她面前。胡英掂量掂量,估摸着有五十两银子。她欣喜若狂,连声道谢。

    忽然,平霜的脸色一沉,狞笑道:“事情办妥有赏,如果出了岔子,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胡英吓得跪了下来,“小的不敢,一定办得妥妥帖帖。”

    平霜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立刻收敛了笑容,“滚吧!”话音刚落,胡英连滚带爬地出了门。刀疤女跟着去把门关严,随后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放在她面前。

    平霜“嗯”了一声,并未打开来看,只递给她一个眼神,刀疤女立即抱拳闪身离开。

    夜色愈深,嘉绘坊愈热闹。河畔的那艘画舫不知不觉中已汇入江流,消失在坊外。

    “小娘子慢走呀!”小倌摇着团扇笑嘻嘻地说着。平霜顺势摸了他一把,然后才踉踉跄跄地离开了生辉楼。打发走跟着的小仆,她一个人沿着河岸走,终于过了上河桥。

    不同于西市的热闹,东市的坊间早已黑灯瞎火。平霜独自走着,喝得意识散乱,不知站在哪条街上,突然间失去了回府的方向,正恍惚间,恰巧身边经过一队巡城卫。她回身欲要拦住,眼睛试图集中,胡乱地在空中比划却一个人也没抓住。

    为首的卫队长本欲上前询问,却被身后的小兵拽了回来,悄声提醒:“她可惹不得。”巡城卫队长一愣,想起之前与这个平三小姐没少发生过冲突,最后倒霉遭殃的都是她们。想到这,她蓦地收回脚步,趁着她还不清醒,带着巡城卫的人换方向巡逻去了。

    东市宵禁,子时的梆子敲了三声,沿街的坊间房门紧闭。平霜走了几步,突然左脚拌右脚一个趋咧,倒在一家商坊前,脑袋里天旋地转,胃里顿时一阵翻涌,张嘴“哇”的吐了出来。喉间顿时酒气泛开,接着她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未几,商坊里的小贩起夜,闻到了腥臭味。走到门前,只看到一地的残渣,恶心地骂道:“谁家缺德的,大半夜作践人。”

    一夜天亮,长霁侯府内,宴娘子端坐在前,手持书册听萧思妤背诵诗文。

    “芒种初过雨及时,纱厨睡起角巾欹。”萧思妤边背边看她一旁的顾垣。自从他成了自己的伴读以后,几月以来倒让她刮目相看。这小子肚子里有点墨水,不似宴娘子说的第一次读书。她旁敲侧击地问了几次,他只是沉默不语。一来二去,萧思妤心里便有些生疑。

    此时的顾垣正认真地听着,想到什么还停下来标注两笔。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顾垣忽然停下笔来,萧思妤见状接着背下去,目光一转,看到他手腕上的瘀青。她一愣,声音戛然而止。

    等了一会儿,萧思妤还愣在那里,宴娘子看向她:“继续。”萧思妤回过神,把剩下的诗句顺利背完。

    中途休息时,萧思妤好奇地问他:“你被人打了?”

    顾垣不明所以,皱眉看她,“啊?”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是昨日与木桩训练时撞到了。他把袖子拉长了些,遮住手腕上的瘀青,若无其事地回道:“不小心撞到了。”

    这话说得她信才有鬼了,但看他的表情显然是不肯多说,她倒也不逼问。

    今日的功课结束,萧思妤叫住了正要走的顾垣,“你等等。”顾垣看向宴娘子,宴娘子朝他点点头,随后自己先一步上了马车。

    片刻后,萧思妤递给他一个玉瓷瓶,“用这个,好得快。”

    顾垣盯着她迟迟不动。萧思妤等得不耐烦了,一把拽过他的手,将药瓶放在他的手心上:“别磨叽,叫你拿着就拿着。”

    “这”他话还未说完,抬眼看到她即将阴沉的脸色,不敢再推托,诚意地行过礼后,匆匆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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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天,涪京还算风平浪静。然而在平府里却闹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