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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齐墨鹤反复回想自己两次看到那个瑰丽世界的情景,第一次是他试图引气入体却失败后,带来的结果是头痛欲裂的发作,第二次则是今天清晨,他只是如同往常一般地洗漱,一抬头却看到了壶中世界的美妙场景。如果要说两次看见为何会有截然不同的过程,大概是因为第二次他看到的时候身边放着天下名山章,并且他人此时正在壶中世界里,是身处在一个格外纯净的灵场之中。

    如果把天下名山章看作一道桥梁、一个增幅器,跨过那道桥梁便能看到那个世界的话,那么毫无疑问,他的神识应该是一块“敲门砖”。齐墨鹤觉得自己想要看到那个世界,那必须把自己或者是自己的一部分变成符合那个世界的状态,这样他才能够被它们视为同伴,并且接纳。像他试图引气入体的时候,一开始将自己的*在意识中虚化了,他抽离了自己的躯壳,更专注于神识,而后为了追寻失踪的灵流的痕迹,他可能无意中更进一步,将自己的神识也灵粒化了。

    器,本来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兵器陶器瓷器炼器,人本身也可以是一个器,一个承载灵魂灵力的器!当想通了这一点后,齐墨鹤蓦然明白自己该如何做了,只是他还不知道,此时他已经隐隐触及了炼器的本质。他只是自然而然地将自己从*这个躯壳中解放出来,甚至从神识这个概念中剥离出来。天下名山章在齐墨鹤的胸口散发出温润的光芒,如同流水一般涤荡着齐墨鹤的身躯,渗入到他的魂魄里去。一瞬间,齐墨鹤感觉到自己浑身暖洋洋的,他在融化,或者说幻化,他由*幻化为虚体,化为风、化为水、化为光……化为一堆抽象的灵点,振动着、摇摆着、寻找着和自己相似的同伴。

    这个广场上有很多东西,有不少类似的同伴,但是它们已经被人所标记了,但还有一些还没,还有一些。他注意到有一根细细的近乎透明的银线,在他的视野中闪烁了一下。齐墨鹤脚下一顿,跟着开始走动起来。人们发出一声惊呼,因为齐墨鹤此时虽然睁着眼睛,但他的视线却不知道投注在何处,他踢开考器,甚至踩碎了其中一些,眼看要撞到姜伯仁了,却又突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转了弯。人们并不知道,在齐墨鹤的世界里,此时他正在收线。

    像是钓鱼,齐墨鹤在刚才终于成功地捕捉到了那根线。那根线很轻、很软也很脆弱,如果稍稍不注意,似乎可能会断裂——但只是似乎而已。事实上那根近乎透明的线相当的坚韧,当齐墨鹤抓在手里的那一刻,他甚至感觉自己像是握住了一片大海。难以形容的汹涌澎湃之力从线的另一头传了过来,几乎要将齐墨鹤整个人所吞没。齐墨鹤觉得自己像是落进了一股风暴的正中央,山一般高的浪头向着他从四面八方压了下来,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手,但是那股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如果他不放手,他会被淹死。

    “放轻松!”不知道是谁的声音,“放轻松,跟着潮水的脉络走。”那是一把温和好听的男声,似乎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男子发出的。齐墨鹤想问他:“这么大的浪头我怎么放轻松。”结果他还没发出声,那个人便已经知晓了他的意思。

    “放轻松的意思,是放、轻、松,你懂的。”

    齐墨鹤一愣,手中的线立刻脱出手去。

    “啊,我的线……”他大声喊道,并不知道壶中世界的考生们都被他吓了一跳。

    “线?什么线?”乔单问。公冶诚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旁,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齐墨鹤。

    几名考官面面相觑,只有季孟月身旁的白衣书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居然看得到……无极四海莲的灵脉?”

    季孟月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了不起。”她赞叹道,“真是了不起,宗公之后,世间已经许久没有出过这样的天才了。”

    那白衣书生道:“不行,凭什么这样的学生要交给何竹来带,我不服,我要去找无为谈谈!”说着,真的拂袖而去。季孟月无奈地摇了摇头,想着自己这位好友如果知道如今在朱明学堂里的何竹是谁,不知会作何感想。

    姜伯仁见到齐墨鹤的样子不由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他毕竟是颇有名气和经验的炼器师,一看他的样子便知道他在做什么。这个年轻人居然有一双真实的“慧眼”,这让通过诸般苦修才有了近似“慧眼”的“仁眼”的姜伯仁不由有些不服,然而姜九毕竟是磊落之人,他只是稍稍走了一下神,便很快收敛了情绪,他不再去观察齐墨鹤的动静,而是专注地再次开始寻找有无漏之鱼。一件逸器,哪怕被这个陆无鸦找到了也不过是二十分,只要他再能找到一件炼器,那么他还有赢的可能。

    这个时候,赌注已经无关紧要,摆在两个人眼前的只有胜负之分,而能够真正吸引他们一决胜负的只有炼器,美丽的炼器!

    齐墨鹤在潮涛之中随波逐流,终于明白了所谓放轻松的意思。放手,享受轻松。像是夜半被梦魇之时拼命挣扎后的窒息感也许反而是因为挣扎造成,如果放开手,退一步,或许反而能够发现别处另有生机。一开始齐墨鹤被那股浪潮打到水底的时候也很害怕,他拼命抑制住自己逃生的*,收起惶恐,静静地感受着水底的世界,然后他发现自己并不疼,也不闷,水流在他周围滑过,将他又重新托了起来,然后他跟着潮汐而动,他不主动,不强行变向,潮汐将他推往何处,他便去往何处。如此一来,不仅是精神甚至是身体也感觉放松了很多。当浪潮再砸下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再害怕,反而还感觉到了一种别样的美丽。

    晶莹剔透的水花在他的眼前四射,如同花朵盛放,他看到其中有一朵最美丽、最晶莹、最玲珑剔透、最惹人注意的花朵,他忍不住伸出手将之摘了下来。

    “那是什么?”

    人声传入耳中,齐墨鹤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考场中,而此时他正站在靠墙的地方,手中拿着一件凉凉的东西。他低头看去,先见到的仍然是那朵晶莹闪烁的花朵,在这个世界里它散发着幽幽的银蓝色光芒,而后他才看清楚,那哪里是什么花朵,只是一块小小的莲花形状水晶佩饰。如冰片一般的材质明净澄澈,雕工还算可以,但是整朵水晶莲看起来还很新,并不像什么成名已久的名器,但是齐墨鹤知道,他并没有找错,这是一件,逸器!

    所有人都看着他手中那朵水晶莲花,不是人人都能看出这是什么,但是很奇怪,明明这东西放在一堆考器里并不显眼,也不乏考生把玩琢磨过这东西是不是炼器,但是只有此时此刻,当这朵水晶莲花出现在这名叫作陆无鸦的考生手里的时候,它似乎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即便说不出这到底是什么炼器,但是现场每一个人,但凡能够看到这朵莲花的都不由屏住了呼吸,他们相信,自己此刻看到的是以后一辈子也未必能够再见一次的炼器。

    “无极四海莲,本校山长无为老人一百八十年前亲手炼制的逸器。”季孟月道,“陆无鸦得廿分。”

    场中一下子轰然,人们纷纷互相询问姜九得了几分了,他刚才是多少分来着,也有人在回答十八分,应该是十八分,快看还有多少时间?天幕上的计时器似乎是为了呼应场中的紧张气氛改为了沙漏的形式,此时只剩最后一点薄薄的沙堆铺在上方,甚至有人已经看出了那些沙的颗数。

    “二十颗,只剩二十颗沙了。”二十颗沙略等于二十弹指,略等于十息的时间,非常、非常短,而姜九呢?

    “姜九去了哪里?他刚刚还在的啊?”考生们互相询问,在人堆里寻找起姜九的所在。为了观看这场比试,考生们早已摒弃了队伍和队伍的隔阂,又走到一起,环成了一圈半圆的人墙,此时人们面面相觑,赫然发现姜伯仁居然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