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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最后的晚宴(1)

    一

好容易平息了郭松龄发动的大规模兵变,回到北京,住进中南海居仁堂的大帅张作霖,在三月的这个早晨,在他的书房里,背着手,目光透过窗往外看去,怀着别样的心情,久久打量着他的江山。在他心目中,能住进这个地方,以君临天下的眼光,去看中南海中的一切,就是住了江山。

中南海的粼粼碧波;碧波上逶迤而去造型典雅的红柱绿瓦的回廓曲榭;远处浓荫掩隐中慈禧太后曾经囚禁过光绵皇帝的瀛台;岸边的垂柳……全都在初升的金色朝阳中熠熠发光,散发着一种初春的醉人气息。这些,都是他在奉天的大帅府不能比拟的。奉天也有座与北京故宫类似的故宫,不过小气得多,完全不能同北京的故宫相提并论。奉天的故宫,是清――以前叫金入关前,作为一个欣欣向荣,初露帝王气的东北地方政权,确切地说,应该叫作东北王国时,雄心勃勃者,如努尔哈者流的皇宫。那个故宫,不过是他们对大一统中国皇权的向往而己。

这一切来得多么不容易。而且,在他看来,能进帝都――北京、能住进中南海的人都是伟人。而江山,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伟人凭武力、凭战争打出来的,争来的。

江山在我张作霖手中。然而,我还能住多久的江山?他问自己。他算计着。“郭鬼子”兵变,让他原先布下的好好一盘棋顿时被搅得稀烂、稀乱。滦县一线,本是北京的坚强屏障,因“郭鬼子”来了个釜底抽薪,让固若金汤地成了不设防地,北伐军可以从那里长驱直入。目前的北伐军,信心满满,不疾不徐,在扫除沿路军阀、扫除吴佩孚残余势力的同时,大步朝北京挺进。在他的观想中,强大的北伐军,像一个身躯高大健壮、拳术高超的拳击手,脚步咚咚地朝他迎面走来,欲将身材瘦弱的他,一拳打倒在地。而在他的右边,还有一个大汉在摩拳擦掌,不时窥觑他,随时趁他不备、不防,出拳打他,这就是“西北王”冯玉样。除此,还有“郭鬼子”的余党、余孽魏益三,日前倒向冯玉祥,被冯玉祥封为国民军第四军军长。魏益三甘当冯玉祥的马前卒、为冯玉祥打头阵,在山海关下叫阵、挑战辅帅张作相,也就是挑战他张作霖。

魏益三虽然势力不大,不足以摇动大局,但也不可小视。魏益三从军多年,身为军长,在奉军中的各种关系盘根错节,有相当的影响,弄不好,后果也是严重的,说不定会产生连锁反应,恶性循环。因此,他忍气吞声,采取怀柔政策,先来软的一手,给魏益三去电,谓:造反罪在郭松龄一人;跟郭造反者,都是受蒙蔽者;过往不咎;欢迎魏益三回归,魏回,不仅不予追咎,还要升官。可是,魏益三吃了称砣铁了心,坚决对抗到底。恼羞成怒的他,这就来硬的,让辅帅张作相率部进攻。魏不支,退到了冯玉祥的地盘上。魏益三成不了气候,可以暂时不管。冯玉祥对他也没有直接的威胁,要全力应对的还是以打倒军阀、打倒列强为斗争对象,缔造一个新中国为目的的国共联合组建的北伐军。而今之计有三:一、继续做阎老西的工作,尽量减少北伐军对我压力。二、立足自身。他以授权少帅,亡羊補牢,重新构建北京防务。三、他直接同日本人谈判,希望再次借日本人一把力。

计己定。为了转移情绪,他走到书桌前,开始练字。因为好些时候他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弁兵将他的纸笔是准备好的。在大庭广众之外,总是喜欢穿便服的他,这天还是素常的穿着:蓝袍黑马褂,脚蹬白底黑帮直贡呢北京布鞋,舒舒爽爽。他从山字形的笔架上,取下一支中号狼豪毛笔,在端砚中饱蘸又黑又亮的墨汁,他用的是香饵墨,笔在砚盘中一蘸,散发出一种浓郁的幽香,有提神醒脑作用。他将弁兵裁成条状的宣纸摊开,注意看了一下宣纸下的垫纸是否垫好,确定无疑后,凝神思素。

有了。他点点头,随即在纸上笔走龙蛇,他写下了“马上得天下,马下失天下”八个大字。写毕,就是他打量自己刚写就的这副字时,门上珠帘一动,他最宠爱的六夫人马晶晶进来了。她一进来,就为他带进一股清新青春的、健康的气息,让他心下一喜。这种时候,只有她才可以不经通报进来。大帅一生娶6位夫人:分别是原配赵氏、二夫人卢氏、三夫人戴氏、四夫人许氏、五夫人寿氏、六夫人马氏。六夫人马晶晶与他年龄悬殊很大。当年,她在奉天女子教会中学读书时是有名的校花。学校有个女子合唱团,每到周末合练一次。教会女中要求严格,事无巨细,可以说是呆板,特别着重细节。合唱团哪怕是每周一次的合练,都有统一的着装标准:身穿月白色圆领侧扣衫,下着喇叭形黑裾,脚穿白底黑帮布鞋,浅色袜子拉致大腿。剪一头短短的黑发,脑后扎两条小辫,光洁的额头上,留两绺流海,个个都是小清新。她们有时也正式演唱,但不对外,观众就是学校中二百来人的女生。学校中有个可容纳二三百人的小礼堂,礼堂的顶端,有个离地三尺椭圆形的讲台。讲台在学生表演时,就成了舞台。马晶晶们平时合练,也在这个台上。指导老师玛丽,是个英国人,五十来岁,终生未婚。她喜欢人家叫她玛丽小姐(在西方,无论女人年纪有多大,只要没有结婚,都可以称为小姐)。玛丽小姐是教会大学毕业的,过后去维也纳音乐学院进修过一段时间,钢琴弹得很好。每次合练,玛丽小姐都要求她们像正式演出的样子,站好队,面向台下的观众――纵然大都时候是没有观众的。她们演唱的大都是《圣经》类歌曲。真可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马晶晶们这个教会女子中学演唱团的名气,不知怎么传了出去。被一个无孔不入、神通广大的某报记者“钻”进来观看了一次、听了一次。下来写了篇绘声绘色,饶有兴味的文章,在《奉天晚报》发表,引起轰动。于是,很多单位、很多人要求进来听。奉天市教育局与学校协商,达成如下规定:只有市及市以上长官可以来听。但每次来的人,不能超过10个。听完就完。任何人不得找任何借口,单独找某个女生谈话,更不能在学校里随意观光、走动。

那是一个暮春时节的周末。从早晨起,就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在奉天,是很难得的。奉天女子教会中学的主建筑,是一幢西洋味很浓的哥特式楼房,只有三层。高顶阔窗。窗上安镶的是拼成几何图案的红绿玻璃。一天淅淅沥沥的小雨,让不大而备极精致的校园,就像打翻了绿水瓶,一派浓绿葱翠。学校进门通向大楼的那条由细碎小石铺成的小道两侧,修剪排列整齐的十来株雪松,亭亭玉立。蓬蓬松松的油绿的雪松顶上,点点晶莹的水珠滾来滚去,就像镶嵌其间的华丽钻戒。楼房两边一砌到顶青砖墙上,爬满爬壁虎之类的长青藤。不时有几声鸟鸣,却又看不见这些鸟儿隐身在哪里。这天,女子教会中学显得格外幽静,还有几分神秘。下午,幽静的校园中形成濛濛雨雾,让这所女子教会中学,似乎在朝什么地方,神秘地潜行。

例行的女子合唱团的合练开始了。合唱团站好队。身穿一身黑礼服的指导老师玛丽在琴凳上坐好,翻开琴盖,示意报幕兼领唱的马晶晶开始。马晶晶款款走到台前,根本就没有看台下,只是例行的报幕:“奉天市女子教会中学歌唱团,演唱现在开始。第一首歌:《上帝与我们同在》”,然后退了回去入列。

同往常一样,礼堂没有开灯,光线很有些黯淡。也是同往常一样,台下坐了几个客人。至于是几个什么样的客人,马晶晶根本就不看、不管、不在意。她家虽然说不上富裕,但生活绝无问题。她家开有一绸缎铺,生意还行。她父母就她一个独女,而且父母生她时,己经算不上年轻,加上她模样俊俏,从小聪明伶俐,父母将她视若珍宝。她父亲是有见识的,对她并不溺爱。为人、处事、女红、家务,从小父母对她也是有要求的。在她父亲看来,那个时代的女孩子,长大后要嫁个好丈夫,就得成为那个时代的淑女,因此她小学毕业,父亲就出高价,把她送进了这所教会女中。

音乐响起。玛丽小姐那十个修长白晰的手指,在钢琴黑白相间的琴键上灵活地上下跳跃。一串串神奇的音符,像一群报春的小鸟,亮开它们美妙的歌喉,开始宛转地歌唱。在美妙的钢琴伴奏中,马晶晶出列一步,用她音域宽广、富有磁性的声音领唱——

主啊,我的上帝。(她和姑娘们在她们丰满的胸部前划了一个十字)。姑娘们同声合唱——

你带给我们光明

你给我们指明方向

我们跟着你

走向荣光……

少女的本能让马晶晶意识到,台下有人在注意她。有人注意就让他注意吧,她也不在意。可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注意她的人居然是“东北王”张作霖张大帅。大帅的大名在东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往她看到的大帅,都是在报刊上、在画报上。特别是,在画报上出现的大帅,穿笔挺的将军服,佩上将军衔,头戴一顶筒子似的将军高帽,护八字胡,相当威风。而当晚坐在台下第三排中间位置,注意他的是一个绅士模样、瘦不拉肌的中年男人。她没有想到,也想不到,这个她根本没有打上眼的男子,是张作霖张大帅。她以为,唱诗会完了就完了。不意,第二天,大帅让辅帅张作相上她家提亲来了。那还有什么说的!就这样,她成了大帅的第六位夫人,也是大帅最后一位夫人。那是八年前,他刚17岁。人们常说“老夫少妻”,这话中似乎带有贬意。其实不然。就马晶晶的实践体会来看,“老夫少妻”,是男女间最好的搭配、是最好的婚姻组合。她嫁给大帅后,大帅疼她、让她、庞她。在大帅身上,她既感受到了父爱,又能享受丈夫才能给予她的一切。她感到满足、感到幸福。八年来,经过最初的生涩、磨合,现在他们这对“老夫少妻”各方面都达到了最佳境界,让她体会到了中国古代汉语“琴瑟和谐”这句的真正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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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貌美的六夫人一进来,就依偎在大帅身上,用一双明如秋水的大眼睛,细细欣赏大帅刚刚写就的宝墨。她在欣赏大帅的宝墨,大帅在欣赏她。

她身高一米六零,体重60公斤,身穿一件裁剪合身得体的鹅黄滚边旗袍,越发显得丰满合度,体态匀称。她眉若黛描,目如秋水,丰茂漆黑的头发,梳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除耳朵上戴一副翡翠耳环外,她的身上没有多余装饰。

“你看你写的字呀!”马晶晶娇柔地对注意她的大帅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好看。”大帅眉活眼笑,刚才脸上的愁云雾锁,一扫而光。大帅说:“我看我的‘马儿’,‘马儿’你今天真是漂亮极了。”“马儿”是大帅对六夫人的昵称。

看六夫人端详着他刚写的这副字,他问六夫人:“你看我今天这副字写得如何?”六夫人将他这这副字左端详右左端详,上打量下打量,点点头,深有体会地说:“除一以贯之的沉雄有力外,有一种少见的郁愤之情。”

“知我者,马儿也。”大帅感叹一声,“那你看我这副字的意思呢?”

“马上得天下,马下失天下。”六夫人偏着头,一字一句地念着,“大帅这副字满含哲理。‘马上得天下’意思是说,江山都是用枪杆子打出来的。‘马下失天下’。意思是,同样,如果失去了枪杆子,得到的天下也会失去。”

“解得好、解得好,我的马儿聪明。是不同、不同!”大帅连连赞叹之时,情不自禁,伸手将年轻貌美的六夫人一抱,搂在了怀里,深怕丢失了似的。善解人意的她,一下瘫軟在大帅怀里。大帅的心猛烈跳动起来,血往上涌……这是多么温馨的时分,多么享受的时刻。可是,就在这时,摆在桌上的电话响了,响得惊抓抓的。大帅不由得叹了口气,将抱在怀中,温香软玉的六夫人一放,无可奈何地说:“你先去吧,我的麻烦事来了。”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的六夫人,就像喝了酒似的,满面通红,她用微薰的美目看了看大帅,用手理了理整乱的头发,转身去了。

大帅皱了一下眉,很不情愿地上前拿起了电话:“喂,吗事?”大帅拖长声音问。

电话是机要室打来的,说是日本国驻华大使芳泽声称有要事、急事,请求大帅尽快安排接見他……

要债的找上门来了,大帅心中感叹。也好,我正要找他们。大帅当即要机要室通知芳泽大使,要他明天上午十时到新华宫见。这一刻,大帅变得刀切斧砍,很有斩杀。



张作霖可能没有想到,明天他要接见的日本国驻华大使芳泽,昨天才从东京回来。这次芳泽回国,可不是例行的向外务省长官述职,而是破例地受到首相田中义一传见并由首相口授机宜。日本人对他张作霖的忍耐已到极点。明天,日本人要给他摊牌,给他最后一个机会、最后一个选择。非此即彼。这回,他在日本人那里,再也休想“滑”过去了,再也没有退路了。他如果再不给日本人点好处;再不将在平息“郭鬼子”兵变时,他给日本人的承诺兑现,恼羞成怒的日本人,很可能对他就是图穷匕首现了。

芳泽奉召赶回东京当晚,鹰派代表人物,日本内阁首相田中义一,在他东京郊外家中,为解决张作霖问题,作最后的斟酌、权衡。明亮的灯光下,在首相一尘不染的、简洁明快的书房中,身穿和服,年过花甲的首相,盘腿坐在榻榻米上,聚精会神地,用审视的目光,再一次细看外务省送呈上来的,由亚洲局局长木村综合亚洲局统一了的意见、看法、执笔撰写的《有关支那时局的对策考察报告》。《报告》摊放在他面前的髹漆小长条桌上。首相年过花甲,无论是他的年龄、外貌都显示出,这是个标准的老人了。但他坐姿笔挺,显示出他是职业军人出生。首相满头白发,体形消瘦,戴老光眼镜。他是一个老资格的军人,陆军大将,由军转政,日本第26任首相。作为军人政治家,行间称他有超群的策划能力和良好的视野,长期在日本军政两届呼风唤雨,在国内实行高压政策。摧残议会政治,在国外推行满蒙分离政策,阻挠中国统一。

报告详尽地分析了张作霖当前的处境,认为北阀军必胜,张作霖必败;并提出了对张策略。“……为保持该地区的安定,总是以张作霖作为惟一支持的目标,是极为短见的,而且是颇不策略的。”首相用手中那支粗大的红蓝铅笔,在木村这段话下划了一道粗粗的红线。是的,无论就目前张作霖的情况来看,还是从长远展望,张作霖不仅在中国国内各政治家、政治团体、军人中间都没有了任何威信;而且致命的是,在蒋介石指挥的代表新生力量的几十万北阀军凌厉的攻势面前,张作霖的实力正在迅速消失。让首相更为失望甚至愤慨的是,张作霖本是日本一手喂大的,然而,这个人一惯背信弃义,比如,他与郭松龄决战前夜答应关东军的那个“条约”,根本就没有兑现。特别是,当他入主北京,组织起安国军政府,当上安国军大元帅之后,作出一副尾大不掉之势。张作霖想绕过日本,在背后同西方列强,如美、英等国勾搭;月前公然邀请美、英派人去东三省考察修铁路,开矿山、搞建设事。这岂不是要借西方列强之手将我日本挤出满洲吗?这完全是一种恩将仇报的行为!一腔怒火在田中义一胸中幽幽升起。

是的,我们既然能够将你张作霖扶植起来,就能将你打倒在地。

木村的报告接着说:“及早把张作霖的一身沉浮和帝国在满蒙特殊地位维护,加以截然区别考虑,并付诸实行的时机已经到来。即鉴于现在张之苦境,我们只要不予援助,他的自我消亡已是时间问题……必须抛弃和他生死与共的想法。为此,对他不但要绝对不予援助,必要时对他施以相当压力,也在所不惜……”木村在报告中,还对张作霖的几种下场作了相当有说服力的预测,提出以杨宇霆代替张作霖,作为日本在东三省代理人的设想。

“好。”看完木村的报告,田中义一在髹漆矮几上猛击一掌。他觉得,忘恩负义的张作霖就站在眼前,接受他的审判。事实上,帝国一开始就防着张作霖,安置在张作霖身边的军事顾问都是间谍,负有监视他的责任。在张作霖身边当高级顾问的土肥原贤二在一份秘密报告中称:张作霖主政北京,建立起一个具有全国意味的安国军政府后,暴露出他其实是真心厌恶日本的;企图抛开日本,寄希望于美、英,聘请美国人当顾问,“向美国提议建筑热河至洮南、齐齐哈尔至黑河的铁路和葫芦岛港;并告美方,一旦从苏联夺取过来中东铁路,即吸收美国银行投资,欢迎美国资本进入满洲……”

面对越来越不听话的东北王张作霖,年前,作为日本帝国首相的他,专门派人给张作霖带去人型一具,暗示:“汝为小孩,须从吾命。若不从我者,我可玩汝于股掌之上。”然而,张作霖还是我行我素,对他的警告置之不理。接着,他派山犁大将代表他去到北京,找张作霖谈判,希望张作霖兑现当初的许诺。然而,张作霖仍然软拖硬抗,让山犁大将空手而回……

这时,门外走廓上响起一阵熟悉的细碎、急促的木屐走动声。

“首相。”当木屐声一路响到门前时,门外响起官邸侍女轻柔的声音。首相轻轻地然而威严地轻轻咳嗽一声,示意侍女可以推门进来。推拉门轻轻开了,身着和服,云髻高挽,脸上涂了*,打扮得像个绢人似的侍女给首相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轻声报告:“首相,芳泽大使奉命来到。”

首相缓声道:“那就让芳泽大使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