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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之后的几日,喻青嫣躺在床上静心修养,也没和绿柳提起过有关陆秦云的事。

    在她病重垂危的那一月里,陆秦云给她灌了许多大补的芝草参汤,昏迷时都积在体内,药效寥寥,等到她醒来后,这些天灵地宝便开始缓慢地挥发出效用,身体恢复起来可以说是神速。

    喻青嫣给自己号过几次脉,确定日常赶路已经没什么大碍后,就嘱咐绿柳找人将她送出城。

    在这几日的短暂相处中,绿柳早已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来照料,听说她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陵兰,还颇有几分不舍,一大早就给她四处张罗行李。

    喻青嫣本想换一身便于行走的胡服,没想到绿柳过于保守规矩,根本没有买过这类款式的衣物,无奈之下她只好穿上另一套简单的青色衣裙。

    她把自己的头发简单地用银簪挽起,系好了遮挡容貌的锥帽,乍一看和寻常人家出游的姑娘无异。最后站在案前揽镜照了照,这才满意地放下了遮面的白纱。

    绿柳将一些做好的干饼面粮和几套换洗衣裙都打包好交到了她的手里,带着她从客栈后门出去,一路加快南行,十分顺利地将喻青嫣送至城门口。

    临别在即,绿柳忍不住握住了喻青嫣的手,眼眶红了一圈:“姑娘多保重,若是遇着什么难处,记得回来,奴婢会一直在陵兰等你。”

    喻青嫣淡笑着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还得照顾阿翁呢,赶紧走吧,有缘分我们肯定还能再见面。”

    绿柳又哭了一阵子,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一步三回头地往回去了。

    喻青嫣目送着她身影消失在转角,转身通过城关出城。

    先前她就让绿柳帮她备了一匹马,就系在城外一里的柳树干上,很容易就能找到。

    喻青嫣翻身上马,望着一望无际的翠绿田野,感受阔别已久的微风吹拂着脸,心情顿时舒爽不少,连带着疼痛已久的伤口也变得松快了起来。

    这天大地大,她总算是又重新寻回了这难能可贵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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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物县地属江宁,近年拨款重新修建了大坝,通了水路和陆路,逐渐变为商队往来的要塞,也是前往汴京的一个必经落脚点。因为往来的人丁多,比别的镇口看起来更加繁茂一些,甚至隐约可见西洲来的突厥波斯和吐蕃商人身影。

    喻青嫣牵着马走在这热闹的长街上。

    先前听闻九江被契丹一举攻占,战火绵延,颇多流民四散逃亡,沿路多出没悍匪。

    她孤身一人又风餐露宿,行路恐有诸多风险,为了早些抵达客栈,几乎是连夜马不停蹄地奔波,好不容易抵达此县,早就疲累不堪。

    春风料峭,炊烟浓雾带来了丝丝人间烟火的气息。

    喻青嫣顺手将马栓在柳树桩子上,随便找了家面摊子坐下来,和店家要了一碗牛肉面。她本来拿的钱就不多,晚上若是还要投宿旅店,那就更加不够用了。

    她伸出被冷风吹红的手,把笼在眼前的纱撩至鼻尖处,低头喝了口热面汤,开始沉思接下来该如何自食其力挣些盘缠。

    坐在这摊子四周的,是一队人高马大的商户,他们随行的马车上装载着自天南地北采购来的货物,雇了专门的镖头看护。

    他们之中坐着一名穿着云白春衫面若敷粉的风流公子,他动作轻佻地斜倚着身子,嘴里嚼着花生粒,频频往这头张望而来,似是在打量喻青嫣白纱遮掩下的容貌。

    目光过于直白外露,喻青嫣很快察觉到了,眉头不自觉地轻拧起来,三五口吃完了面,放下碎银就要离开。

    结果她才将将转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有意无意的咳嗽声,紧接着去路就被人提剑拦住。

    “美人请留步,在下裴辽,敢问美人要去何处?这齐物镇没人比本公子更熟,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那风流公子慢悠悠地当着喻青嫣的面站起来,眼若桃花,手中轻轻摇着一把檀木扇,噙着一抹笑意向她问好。

    喻青嫣见他穿着不像个寻常商贾人家,本想推拒。但想到自己对齐物镇两眼一抹黑,与其等下四处打听问路,倒不如问问眼前这个现成送上门的,于是也不多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有劳,去医馆,怎么走?”

    裴辽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惊讶之色,平日里那些娇滴滴的小姐连和他搭话一句都不肯,生怕有失自己的身份。

    但眼前这位举止自然,倒像是刻意等着似的。他的眼中比之先前多出了几丝兴味。

    “医馆我熟,镇西小道的陈家开的医馆是最红火的,大夫多,药材也齐备,就是有点远,需要加快些脚程。若是不急的话,本公子倒是可以顺道带个路,”裴辽特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姑娘可是哪里受了伤,需要去医馆瞧病?”

    寻常的姑娘家被裴辽这么盯着早沉不住气了,偏偏喻青嫣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语气都未曾变:“我是大夫。”

    她这么一说,裴辽的眸中顿时生出几分钦佩,拱手真心实意地赞道:“裴某在四方游走多年,还从未见过女子从医,如此说来,姑娘可算是如今举国第一人了。”

    喻青嫣对他话中有意无意的吹捧不置可否,重新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冲他示意:“有劳裴兄带路。”

    裴辽也从自己的仆人手中牵了匹马来,迎着四下纷纷投来的目光,挥袖轻咳了两声:“那什么,我送这位姑娘去医馆,马上回来,你们在这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