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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人鬼殊途(37)

    长留谷地形复杂难辨,偶有瘴气,各路妖兽隐匿其中,窥伺着闯入的人类。

    玄衣青年身后,一名容貌娇俏、五官明艳的长裙少女一剑斩断青蛇头颅,躲过喷溅出的腥臭血液抬手捂住口鼻,“陆师兄,师尊怎么会让一师兄来这种地方啊?”

    一走数月,都没人陪她玩了。

    陆玉还未开口,余下几名子弟顿时殷勤道,“师姐莫怕,有我们保护你。”

    其中一人已行动表明心意,提剑跃至队伍最前方,和玄衣青年并肩,“我这就为师姐开路!”

    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可惜下一秒惨遭打脸,苍天古树虬结的枝干上,一只水缸粗的人面蛛倒吊而下,腹部吐出的丝绵密如针铺天盖地朝几人扎来,吓得那名弟子浑身僵硬,惨叫连连,“救、救命啊啊啊——!”

    长裙少女单手将人掳至身后,冰蓝色剑气铺开,眉眼间多出一丝肃杀之意,“还是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解决掉一只,却有更多的人面蛛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冰冷残暴的目光看得人心头发凉。

    灵力总有用尽的时候,但妖兽不知疲倦,仿佛永远都杀不净,转瞬间那名自告奋勇打头的青衫弟子便被蛛丝捆住手脚,武器脱手飞了出去,森白螯牙张开,眼看就要割掉他的脑袋。

    “小心!”其他人自顾不暇,想抽身搭救但为时已晚。

    那人眼睁睁看着上方扭曲的人脸越来越近,已是心如死灰,下意识闭上眼睛,浑身抖如糠筛,等待死亡降临。

    下一秒,头顶危机解除,人面蛛姿势未变,僵硬立在原地,一道冰冷雪白的剑光沿着头颅到纺器的方向平直划过,几息后剑光消散,劈成两半的躯体轰然倒地,暗绿血液哗啦啦涌了出来,魂不守舍间那弟子听见有人喊,“谢师兄!”

    “是谢师兄来了!”

    长裙少女眼前一亮,以剑气震退一只扑来的八足长虫飞身迎了上去,“一师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听见的”,经历一场恶斗,循着血腥味追来的妖兽只会越来越多,谢澜略一颔首,快速道,“先离开这里。”

    长裙少女也知道此处不是叙旧的好地方,看着四周密密麻麻涌来妖兽心底万分焦急,“师兄,我们该从何处突破?”

    陆玉且战且退,护住力竭的弟子与他一人背对背靠在一起,“点钟方向的妖兽数量最少,等下我打开一个缺口,谢澜你带其他人冲出去。”

    “不必这么麻烦。”

    “谁在那里?!”

    容越溪从一只通身洁白的巨雕背部跳下,扬起的发丝后是一张美到近乎妖邪的脸,红衣潋滟如火,和眼角的朱砂痣相得益彰,行走间衣料上绣着的暗金纹路几乎活了起来,繁复耀眼,为阴暗沉闷的山林添了分亮色,就是看着不太像好人。

    陆玉见他一步步走到谢澜身边,目露调侃,长裙少女却没这等好耐性,执剑的手细微颤抖,“一师兄,此人身上妖邪之气甚浓,我们千万不要被他外表蒙骗了!”

    容越溪长眉微挑,故意靠在谢澜身上做了个手势,天边徘徊的数只黑色大鸟俯冲而下,将深陷鏖战的弟子甩在背上,朝竹屋方向飞去。人面蛛受物种所限困于地表,纵有通天之能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口粮离开。

    九霄之上,众弟子哀嚎声此起彼伏,“师师师兄,这鸟要带我们去哪里啊!”

    “救命我恐高!”

    “要被摔下去了啊啊啊!”

    盏茶的时间,只听扑通扑通几声闷响,六人从黑鸟背部滑下,整整齐齐摔进柔软的草甸间,仅有陆玉一人得以幸免。

    甭管态度是好是坏,容越溪此举好歹救了他们,长裙少女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杏眼睁得溜圆,“你到底是什么人!”

    容越溪晃了晃与谢澜交握的手,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看不出来吗,我是他道侣。”

    “他是我道侣。”

    “可、可你不是……”,长裙少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就像一段设定好的程序产生了难以忽略的bug,片刻后没事人那般歪了歪头,跳过这个话题笑着问,“师兄,师尊为什么派你来长留谷呀?”

    陆玉倒是不受影响,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师尊自有他的打算,总归不会害了我们。”

    熟悉的话牵动记忆,谢澜一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下意识摸向空无一物的肩膀,也许曾有一只手停留在那里,它的主人整天笑眯眯的,说出的话也没个正形,“徒弟啊,为师近日夜观星象,发现长留谷有一养魂树,它的花要开了,你守在那里,等它结果后帮为师取回来。”

    而他芥子空间的确有枚装着养魂果的玉盒。

    陆玉不知他心中所想,掏出的纸鹤在掌心逐渐变大,声音一如既往地平和,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飞舟在密林间施展不开,此处倒是正好,师尊说时候差不多了,叫我接你回去。”

    方才那道虚幻的声音如风般消散,谢澜猝然回神,和容越溪一起踏上飞舟,很快驶离长留谷。

    危机解除,一行人重新活跃起来,上药的上药,沏茶的沏茶,谢澜则盘膝靠在内壁上垂眸细思,可原本清晰的思维逐渐混沌,瞬间被拖进黑暗的泥沼。

    一旁容越溪喊了两声他的名字,见谢澜不答便慢慢安静下来,开始好奇地东摸摸西碰碰,后来也同他一样,被潮水般涌来的倦意吞没。

    最先苏醒的是痛觉,那是种筋脉断裂的剧痛,接着是嗅觉,再然后谢澜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他费力掀开眼皮,发觉自己正被一人抱在怀里,那人身体比他还凉,簌簌发着抖,一只手徒劳地捂在腹部,却挡不住源源不断的鲜血从指缝间流出。

    谢澜微微眯起眼尾,才看清他的面容以及那双涟涟泪眼,大脑在第一时间传达出一个信息:他们认识,且关系亲密。

    曾经不夜城中的相识相知被封进记忆深处,幻境将它们淡化,根据提取到的内容赋予一段全新的、足以以假乱真的故事。

    谢澜动了动指尖,那人便捉住他血迹斑斑的手,五指穿进指缝,哑声道,“谢澜……我带你走好不好?”

    “天道法则也好,仙魔之战也罢,我全都不想管了……”

    谢澜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恍惚间有种灵魂与肉/体分离的错觉,从另一个视角垂直凝视着这对苦命鸳鸯,半晌后吐出一个“好”字。

    场景瞬间调换。

    海岸线的东方有一岛唤作无极岛,岛中灵脉丰富,是不可多得的修炼宝地,谢澜在此养伤已有半月,天材地宝不要命地堆,就连腹部那道最致命的贯穿伤也好得七七八八,灵力日渐充盈。

    绯衣青年从身后蒙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把书抽了出来,“猜猜中午吃什么?”

    谢澜握住他的手腕,声音似乎浸了笑意,听上去纵容而宠溺,“是谁?”

    绯衣青年顺着力道坐在他腿上,两条胳膊自发圈上脖颈,神情得意又甜蜜,“自然是你的小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