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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之秋

    怜天独被一声叫醒,才从迷茫的禁锢中起了身,再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趋夺的眼前了。

    他原先是站在朱雀的视角看了一半的故事,后半程又莫名变成了小广茵的视角,混杂之下,他甚至难以分清谁是谁。这俩人共分彼此,像是一个人。

    趋夺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安抚说:“这一段是我俩的共同回忆,此刻我俩都在这个区间,代入谁都是有可能的。”

    她说此刻她们都在在这个区间,怜天独捋了捋前因后果,他活了两世,只是有些怠懒,却并不是呆,事情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他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呢?怜天独问道:“所以趋师姐大费周折,又是夸我的剑术接近我,又是说着莫名其妙的同病相怜说,又是更加莫名其妙的对我多有青睐,谁看了都觉得怪神经质的,这些都是想让广茵前辈盯上我?好借着我作跳板,跳到广茵前辈的梦境中来?”

    趋夺笑了笑,只说:“你的剑术是真的好。”

    怜天独当然不会觉得有多安慰,有心探究,可惜他人在屋檐下。只能说至少目前看来,趋夺师姐应该不是和朱雀一个阵营的,否则也不必那么大费周章,怜天独问:“趋师姐早就知道了?”

    趋夺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如果你说的是这几年的事,很遗憾,我之前并不清楚,至少不清楚她的野心竟这么大。如果我早先知道好吧,早先知道也做不了什么,我技不如人,混了半天还得借你的秋风。”

    她叹了一口气,望着天顶上蒙蒙一片的黑雾,黑色的雾气掉到她的眼睛里,于是她的眼睛也是蒙蒙一片了:“她这么做,我也好她也好,这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好吧,”怜天独有些无奈地摸摸鼻子,他想其实就算这时候知道趋夺也是有预谋的一员他也没啥办法,那些城中前仆后继死去的凡俗和救援的仙门弟子回不来,他人为刀俎,他为鱼肉的时间还提前了。怜天独说:“这时候问可能晚了些不过还是想请教趋师姐,为什么是我?”

    趋夺看着他,说实话,怜天独在这事上真是要多无辜有多无辜,糊里糊涂地就被牵扯了进来,要是趋夺还有那么一点儿愧疚心理,多少也该打个招呼解释一下。不过显然,她没有。

    趋夺先是毫无诚意地“抱歉”了一声,怜天独完全感受到了她真没觉得多抱歉,或者说兴许是被牵涉进梦境、又被人家看光了往事的缘故,现在的趋夺身上散发着一种四大皆空的自暴自弃的感觉。

    她说:“一是你符合,二是广陵符合。”

    趋夺说:“我那时候还没想到后来会牵出这样多的事,只是知道她在风芜,趋盈盈又回来了,借着你转移视线,想引她出来。”

    “我从哪里说起好呢?”

    夺自炼星脱身后久不见广茵踪迹,她以为广茵背她而去,正怒不可遏时,辗转得知了炼星尽数剿灭的内情。风芜收养朱雀女之事行得隐蔽,对外也不张扬,只说归程路上救得一孩子收作徒弟,除了当日并行的人,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其中内情,夺自然是以为广茵也在炼星被剿灭之时未来得及逃离,一并死在了仙门的刀兵下。

    自那以后,她暗无天日的梦境中,又增添了广茵的脸孔。

    拜得天独厚的血缘所赐,她游走在生死的间隙中,是梦境的主宰,只可惜主宰不了此地此刻,此时的命运,滔滔不绝地往另一个方向奔流而去。

    她错过了广茵濒死时的执念,再怎么抓也抓不住消散的光影,只有一副,虚假的,虚伪的,不曾属于她的广茵以她所想象的模样留在了短暂的梦境中。

    她怎么看,都觉得恶心。

    但她连这恶心的假象都不敢打散。

    她给自己改了名,叫做广茵。

    可能是需要一些牵绊指引她活在世上,否则浑浑噩噩便失去了生的意义。炼星已经消失在了历史中,那些怨恨她虐待她伤害她的人也一样死在了泥泞的山地里,她想带走的牵绊也一同睡在同样腌臜的青苔中,她逃离了炼星,也逃离了曾经的过往,此刻想怨恨,都寻不到一个目标。她只能怨恨那些让广茵离开她的仙门。以广陵和风芜尤甚。

    广陵洞天福地,弟子人脉稀少,下山人寥寥,偶尔几个出门的,在外行走也热衷把脑袋缩在壳里,低调得不得了。而风芜是海上仙山,不比广陵广阔富饶,暂时做不到自给自足,尘世业务广泛,涉猎颇多,门人有统一制式的服装和佩剑,弟子基础更广,非常好认。她在迷惘中不知去向何方,稀里糊涂之下就操纵着傀儡往风芜的方向走去。

    她没有振翅的羽翼,亦没有足够强大的术法傍身,炼星长在穷乡僻壤里只能暗地汲取凡俗的生命,连语言都和官方不相通,此地距传说中的海上仙山,又何止千万里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