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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翻页

    周知委穿着羽绒服戴着黑色口罩,站在燕空山对面。久违的,为她而张开的拥抱让周知许鼻子一酸,在她的记忆里没人抱过她,也许牙牙学语时至亲抱过,但她不记得了。

    她退开几步仰头望着她的燕叔叔,这个年少时给予她唯一温情的老人。

    同学去世的酸楚,努力了许久依旧不理想的成绩,她即使懂事却没有办法做到把每件事情看的通透,孩子毕竟还是孩子,她内心杂乱成一团。回想起之前老妈的谩骂,她忽然觉得很委屈。

    小时候以为长大了就好了,爸妈不会再吵了,我变得优秀了,大家看我的眼神就不再是鄙夷。可是,十六岁的她,中考意料之外的考进了仅次一中的四中,家中无人为她高兴,也没人夸过她,她还是逃不了被忽视,做什么都不被肯定的命运。

    其实她对这些已经习惯了无所谓了,可当真的有一个人真心喜欢自己,对自己好是独一份的时候,她强装无所谓的外表就会瞬间崩塌。

    她注视着燕叔慈爱的脸,燕空山慌乱地盯着她溢满泪水的眼睛,手摸着她的后脑,急切地问:“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周知许摇了摇头,片刻后,倏忽终于憋不住哭了出来,哽咽着对燕空山说:“燕,燕叔,我同学去世了,我初中最好的朋友。”

    话一出她忽然发觉原来自己没有想象的那么坚不可摧。

    凌寒和周知委对视一眼,周知委急着去看周知许,“怎么回事?”

    周知许说:“初中就有征兆了,她当时没在,没在意,我也没发现,这学期脑部神经压迫越来越严重,慢,慢,慢慢恶化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周知委拿出一张纸替她擦眼泪,刚碰到她的脸,纸就被她夺了去,她不想当做需要人照顾这照顾那的人,眼泪还要别人擦。

    她吸了口气,接着说:“今天的葬礼,我去了,她才十六岁,才十六!和我一样的年纪!她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事,她还没有上大学。”

    她哭得太厉害,导致说话含糊不清,但十六岁能听得清。

    凌寒第一次见周知许哭,还哭的动静这么大,这个朋友想必在她心里的份量很重吧。

    他眸光中微微闪动着一份心疼,在冬日的阳光中显得格外炙热。他只知道周知许家里对她不是很好,整日在班里除了和蒋文香以外谁也不和说话,却不曾想,初中竟然还有一位朋友。

    而她这位朋友如今离世了。她该会是怎样的心情?

    十六岁。

    怪不得刚和她聊天她要他闭嘴,原来是去参加葬礼了。

    燕空山的头上落了雪,他满眼心疼,周知许边哭边擦眼泪,他揽着周知许的肩,在雪中站了很久。

    有时候一个拥抱胜过所有,周知许哭湿了燕空山的胸前的衣服,冷风刮过,很快变得冰凉。

    燕空山进电梯时,周知许终于停止了哭泣。

    家里的地暖开的很足,听说周知委还带了凌寒来,凌寒以前初中时经常来他家,父母也挺喜欢他,所以老妈老爸做了很多菜,满满一桌子。

    周知许没什么胃口,看她进门红着眼睛,问了她几句,她说:“我同学去世了,我去参加了葬礼。”

    老爸老妈震惊地对看一眼,齐声说:“男孩儿女孩儿啊?”

    “女孩儿。”

    老妈对她这个离世的朋友唏嘘了一会拉着老爸和燕空山谈论了许久。周知许进卧室关门把衣服换了下来,穿了件卫衣出去,帮着老妈一起忙活。

    饭桌上凌寒就坐她旁边,老妈老爸和燕空山聊起来天。

    老妈问他:“这大半年了,去了这么多地方,有哪些推荐吗?我寒假也想出去转转。”

    燕空山说:“成都,上海,广州都不错,我目前也就去了这几个地方,”他讪讪地笑了一下,睨了眼面无表情的周知许,说道,“带上知许一起吧,刚好出去让她放松放松。”

    周知许不说话,直视着白米饭。老妈瞅了她一眼,试探地问:“怎么样?去不去?”

    周知许还是没坑声。当着外人的面女儿不回答自己问题,老妈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当场呵斥道:“说话!哑巴了!你懂不懂事儿!”

    突如其来的尖锐刺耳的声响把餐桌上坐的几位都吓了一跳,凌寒转头去看周知许,就见周知许立马反应过来,视线自然就落到她脸上,老妈依然带着愤怒的眼神看她。

    她的心有些疼,说道:“不去。”

    凌寒把餐桌扫了一圈,把他们几个各看了眼,接着垂眸去看周知许,她已经动筷子吃饭了。面上除了不高兴蹙着眉,很显然她似乎已经习惯这样了。

    要第一次,早哭了。

    他视线把餐桌上的菜打量了一遍,想夹菜给她,却又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观摩了半响,只见周知许夹了一只虾。

    于是他手疾眼快把虾先夹到自己眼前的盘子里,将袖子挽起来,热衷于剥虾。过了片刻后就把剥好的几只虾全搁到了周知许碗里。

    周知许一愣,转头看向凌寒,他笑说:“吃吧。”

    周知许嘴里含着米饭,说了声:“谢谢。”

    与此同时,老爸用胳膊肘碰了碰老妈,让她声音小点儿,“知许刚没了同学,你这么喊她干什么,她又不是聋了!”

    老妈一个刀眼使过去,老爸想反驳但瞥了眼燕空山又闭了嘴,总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以前燕空山可看的够多了。

    燕空山当然知道这两口子什么德行,他毫不留情地白了周知许妈妈一眼,说:“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老样子,就不知道改改吗?”

    老妈对着长者不好发脾气,一来怕他出了门乱说,二来毕竟刚才是自己的错,她是知道的,但她控制不住的想发脾气教训教训她女儿的不懂事,她睨着吃饭的老爸讪讪地笑说:“这不已经改了吗?不然早就和他离婚了。”

    燕空山冷哼了一声,怕今天这顿饭吃不下去,他忍了脾气,拿起筷子,说:“吃饭吧。”

    凌寒夹虾的筷子一顿,心道:“离婚?”接着他看向周知委,周知委也看着他,对使了先别问的眼色摇了摇头,凌寒只好作罢。

    偏过头又看了眼周知许,她倒是一点没受影响,照往嘴里扒饭。

    他往周知许耳边凑了些提醒她说:“慢点吃。”

    周知许充耳不闻。他听说伤心的人,饭量往往比别人大,看电视剧那些失了亲人或者遇到重大打击的时候就会蒙头使劲吃饭。

    于是便随她去了。

    但很显然他的想法错了,周知许只把她碗里盛的吃了个干净。

    他抽了张纸递给她,周知许接过用罢将纸巾丢到了垃圾桶里。

    燕空山临走前敲门进了周知许的卧室。彼时她正坐在书桌前翻看段语嫣给她的照片。

    她把它们装进了相册,每翻过一张她的鼻子就会泛酸。

    燕空山叹气,从周知许手里拿过相册,翻了几张,便看到了朝镜头比耶的段语嫣,他把周知许带着床边,和她并坐,摸着她的头发说:“你朋友是一中的?”

    周知许点点头。

    “十六岁,确实早了些。”燕空山接着翻了几张,如花的少女笑着,他感慨道,“人啊,人的生命是脆弱的,03年的非典夺了多少人的命,他们没有于病痛对抗的能力,你的同学也是,在这些面前我们人类都是渺小的,要学会接受。”

    周知许望向他。

    是啊,这种事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

    燕空山又说:“明天去道馆吧,让秋雨陪你练练,搁了一学期,功力怕是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