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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连续几天的舟车劳顿,从北青下车的张和平辗转多日,终于踏进了汉城的城门。哦!对了,此时的他已不是那个来自大清的卖货郎,而是甲申政变的主要参与者,流亡开化党人——徐载弼。而之所以如此这般,为的就是把藏在朝鲜的“第三条虫子”给挖出来。

    1884年后的日本除了在军事上扩大投入之外,同样加强了对周边地区的情报收集,派出了乐善堂、玄洋社(既大名鼎鼎的黑龙会)等间谍组织大肆搞起了间谍战,特别加强了对大清的情报刺探。不过现实却没有日本政府想象中那么理想,无论是乐善堂、玄洋社亦或是其他间谍组织都无法在大清国内获得实质上的进展。这除了军情局、和平饭店、刑部国安处与户籍政策的作用外,还有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为国牺牲”的恭亲王。由于1884年恭亲王被日本浪人刺杀的轰动事件,大清国借此进行了长时间肃清的工作,民间也已形成了提放日本人的共识,根本没有日本间谍组织可以生根发芽的土壤。即便是打扮得与一般大清子民没什么两样,只要你一开口,嘴里带着点东洋味儿,这不出半天就会被热心的大妈给报到官府,加之中国历来方言复杂多样,想要在口音上不露馅,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反倒是在朝鲜,由于日本得天独厚的优势,倒是获得了不小的成果,在朝鲜部分民众甚至是官员的帮助下,逐渐渗透进了朝鲜社会的方方面面,也让大清这个名正言顺的朝鲜宗主国十分头疼。但朝鲜乃大清之禁脔,岂能他人染指。此次,张和平所负之任务,就是将日本在朝间谍网给连根拔了!

    张和平乃是和平饭店东北区副掌柜,从和平饭店成立那会儿就加入了组织,也算是元老成员了。从进入组织到现在,大大小小的任务接了无数,名字也换了无数,这十年间出生入死,几乎连自己的本命都快忘了,更是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其实他原名罗家兴,松江府人,家境富裕。原本他的生活轨迹应该是与普通百姓一样,读书、工作、结婚、生子......但当时,怀着一颗报国之心的他却加入了和平饭店,做起了这充满危险却又默默无闻的无名英雄。而这次来朝鲜,正是他有生以来所有任务中最为重要,却也是最为危险的一次。其实罗家兴就是在赌,赌日本在朝鲜的间谍没有人见过徐载弼的真正长相,这也是此次行动中唯一的漏洞,若能蒙混过去一切都好说,若是被日本人认了出来,那和平饭店总部的英烈墙上也就多了一颗无名的星星。

    当然,罗家兴敢这么做,对此还是有一定把握的,风险也没有看上去那么高。徐载弼在逃离北松坡之后,虽然在流亡开化党中担任要职却一直隐藏面目,没几个人正真见过他。另外甲申政变后,朝鲜政府为开脱责任,同时为被杀害的大臣报仇,一方面将责任全部推给金玉均等人,一方面大力清洗开化党与有关的信息。除了一小撮跟着日本公使竹添进一郎逃出生天的开化党人外,当时绝大部分开化党成员及其家属无论男女老幼俱被处刑,就算是曾官拜领议政的元老大臣洪淳穆(其子是洪英植)也被赐死。另有12名开化党边缘人物被处死,其后又有多人被陆续处死,被杀害的开化党人多达200余人。这就让认识徐载弼的人一下子缩到了个位数,再加上十年时间沧海桑田,便是那为数不多见过徐载弼的人估计也记不大清了。

    这就是罗家兴敢放手一搏的底气。

    刚踏进汉城,几个蹲坐在城门口的人力车夫立马围了上来。“先生要坐车吗?”“我来送您吧?”“我这儿便宜!”各种拉客的声音在罗家兴身边“嗡嗡嗡”的响成一片,这些个人力车夫在汉城待了这么久,各个都成了人精,一看罗家兴的打扮就知道来了金主,自然要努力争取。

    “就你吧?”罗家兴指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用标准的朝鲜官话说道。那是个小个子男子,长相和身材都很普通,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唯有些不同的就是身上要比大部分的车夫穿的得体些,长袖小白褂,黑色的裤子与布鞋,细带子紧扎的裤腿,显得干净利落。

    “好嘞!先生这边请!”小个男子咧嘴一笑,乐呵呵地把罗家兴带到了自己的人力车边上,至于其他的人力车夫只得悻悻地散开。

    “你一天大概能挣多少钱?”刚坐上车的罗家兴,瞥了眼一旁的其他车夫突然高声说道。

    “这个......不好说啊!”小个男子挠了挠光溜溜的头皮“不一定的,天气好时挣得多点,差的话就少了。”

    “那一天一个大清银元有吗?”(1886年后,在张彦的计划下,大清的银元也逐渐成了朝鲜的流通货币)

    “怎么可能!先生开玩笑了!”小个男子拼命地摇着头。

    “那好”罗家兴从兜里掏出了个银元,抛给了面前的车夫。“我包你一天,可以吧?”

    小个男子接住银元,银元正面有个极小的星形印记,他仔细地摸了摸,随即放到嘴边一吹,又在耳边听了一会儿,脸上立刻笑开了花。

    “好的!好的!没问题先生,只要你说,今天就算跑断腿我也干!”

    “呵呵......我不用你跑断腿。”罗家兴笑着说道“我只要你带我去两个地方!”

    “没问题!”小个男子乐呵呵地说道,能摊上这么个钱多又省力的活自然是满心欢喜,不过这也让一旁的其他车夫越发的羡慕、嫉妒、恨了。

    “先去汉城邮政局吧?”罗家兴挥了挥手。

    “好嘞!走起!”随着小个男子一声呼喝,他双手提着车把飞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