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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莱丽

    第二天,波尔昆提没有上学。他估摸莱丽他们上学走了,便径直来到莱丽家。

    莱丽家的院子里除了栽着果树,院墙边还种着一溜熏衣草,蓝得发紫的花穗,散发出一种淡雅的清香。莱丽洗衣服时,常常摘一些熏衣草的叶片或花朵,把它们揉进漂洗衣服的水里,衣服上就留下了熏衣草淡淡的幽香。

    玉素甫大叔正在作坊里做花帽,见波尔昆提走进院子,连忙出来把他让进屋里。

    波尔昆提说:“玉素甫大叔,艾米拉大婶,我要离开伊斯拉木村了。大大在吉尔吉斯那边找好了学校,要我转到那边去上学。大大在那边忙,不能过来,让我来跟你们说一声。”

    听完波尔昆提的话,玉素甫大叔和艾米拉大婶都楞在了那里。

    波尔昆提刚到伊斯拉木村的时候,才六岁多,成天躲在家里哭泣。过了好几天,莱丽家才听说这新来的父子俩,小男孩想阿娜,一哭就是一天。艾米拉大婶那些年身体还好,就常过去帮着哄波尔昆提,每次去都会带点干鲜瓜果,或自家烤的馕饼和包子,波尔昆提很喜欢这个胖胖的艾米拉大婶。

    莱丽和波尔昆提差不多大,她常跟阿娜过去和波尔昆提玩。熟悉后,莱丽就把波尔昆提带到自己家,看大大在作坊里做小花帽,看阿娜在院子里挤羊奶、做酸奶。渐渐地,波尔昆提先是白天不哭了,只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抽泣,后来夜里也安静了,睡梦中很少再喊阿娜,父子俩总算安定下来。

    再后来,波尔昆提就和莱丽一起上学了。

    上学要到卡达姆镇去,俩人每天一起来一起去,形影不离。有时碰到外村大点的男孩欺负他们,俩人先是躲着走,躲不开时,波尔昆提就把莱丽挡在身后,让那些男孩上。大大跟波尔昆提说过,不要让人知道自己练八门拳。那些男孩上来打波尔昆提,他只挡不还手。有一次,一个男孩绕到后边要扯莱丽头上编成十几条的小辫子,这下波尔昆提急了,转过身飞起一脚,那个男孩一下就被踢倒在地上,好半天才哭出声来。从此再没人敢欺负波尔昆提和莱丽。

    放学回家,俩人还是常在一起玩。他们学着大人玩“托包克”游戏[16],约定谁输就叫赢家亲一口,不料莱丽先输,波尔昆提亲她一下,谁知她不依不饶,非要亲回来不可。亲过又不干了,说亲嘴是大人的玩艺儿,小孩要亲嘴,就变成大人,就要结婚,以后再不和你亲嘴了,搞得波尔昆提不知所措。后来约定输家背赢家,在院子里转两圈。这回先是波尔昆提输,只好背着莱丽在院子里转,莱丽得意地拿根小树枝挥舞着,把波尔昆提当小毛驴赶。后来莱丽输了,就变着法子耍赖。莱丽个子小,波尔昆提当然不忍心让莱丽背自己,只好装出自认倒霉的样子作罢。

    到了五六年级,俩人就很少单独在一起玩了。十二三岁的男女少年,相互之间好象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隔膜。后来波尔昆提和马兹波夫、莱丽和热依罕分别成了好朋友,四个人常常一起上学、一起回家,星期天也常在一起玩,但波尔昆提和莱丽之间那层莫名其妙的隔膜,却一直消失不了。

    前些年,艾米拉大婶日渐消瘦,经常卧床不起,眼看着胖大婶变成了瘦大婶。玉素甫大叔带着大婶到处求医问药,几年下来家里境况越来越差,莱丽甚至要休学去打打工,帮助大大维持家计。

    波尔昆提把莱丽要休学的事告诉大大,大大就找玉素甫大叔,说再难也不能叫孩子休学。从此大大经常加班,工友有事或不想值夜班,他就主动代班,每个月多拿的工资和节衣缩食省下的钱,都给了玉素甫大叔。钱虽不多,只够买些米面油盐和廉价医药,但总算保住了莱丽没有休学。

    波尔昆提看着虚弱的艾米拉大婶,问最近身体怎么样,大婶说这些日子好多了。波尔昆提从身上掏出一个纸包递给玉素甫大叔,说:“大婶的病还没从根上治好,说犯就犯。你带大婶到费尔干纳市的大医院去吧,请好点的医生看看。这是一千美元,换成苏姆给大婶治病。”

    玉素甫大叔疑惑地问:“波尔昆提,你哪来这么多美国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