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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和竹马

    青梅和竹马&1t;/p>

    那还是在在一九九八年,正是长江决堤,湖南生大洪水的时候。&1t;/p>

    当混合着大量泥沙的江水,毫无感情的涌进来的时候,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了昏黄这一种颜色,不断的冲击着人们心里面那一堵最后的防线。人们互相挤在各自的瓦房屋顶上,声嘶力竭,焦急的等待着官兵的救援。只有两个小孩子,眼神纯粹而懵懂,互相望着对方眉开眼笑,天真无邪。那一年,我和小洋刚刚两岁,她的黑很短。&1t;/p>

    后来洪水退去,迁了新家的我正好住在她们家的隔壁,每天看着同一片的日升月落。&1t;/p>

    那时候每家每户之间还隔着一堵低矮的土墙,土墙上面结满了爬山虎和木葫芦。一到夏天,便会散出一股子清香的味道,仿佛满世界都充满了绿色的生机。&1t;/p>

    为了夏天闷热的时候方便纳凉,老爸又特意去移植了一棵两人合抱大小的槐树。老槐树那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的枝条十分茂密,悄悄地伸进了小洋家的庭院里面,从下往上看像极了一把雨伞。还好小洋的老爸是一位十分随和的人,只是笑笑了事,并没有将自家领土被侵犯的事放在心上。&1t;/p>

    我妈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经常派我送一点小玩意过去表示歉意。而小洋家也时常回送一点东西过来。一来二去,两个陌生的家庭之间竟然就此熟络起来,自然而然的,我和小洋也成为了好朋友。&1t;/p>

    小时候的女孩子总是会比男孩子育的快一些。在没上学之前,小洋一直是遥遥领先我半个脑袋,所以那个时候的我都是像神奇宝贝一样,乐呵呵的听从着小洋的召唤,她往东,我绝不会向西。&1t;/p>

    在那样一个山清水秀,还听得见鸟鸣,没有现代工业污染留下痕迹的小山村里面。小洋总是会带着我穿梭在阡陌纵横的田野里面,在那一条条躺的规规矩矩的小道上面,五音不全的唱着舒缓的儿歌,企图抓住天上流动的云彩和灿烂的太阳,一个劲的看着对方满是泥土的小花脸傻笑个不停。&1t;/p>

    那时候我总在想,要是小洋有个马尾辫,像电视里面的女生一样,那该有多好啊。&1t;/p>

    等稍微长大了一点,小洋经常会带着我爬上村里面的各个小山包,希望去找到像电视里面那样的白胡子老神仙,然后许下一个愿望,永远比我高半个脑袋。&1t;/p>

    可惜的是,小洋带着我找了很久,终究是没有找到。我们漫山遍野的跑,跑的累了就随手躺着绿树荫下,数着天上飘来飘去的白云,直到时间在我们的小手掌里面慢慢苍老。&1t;/p>

    但是那时身高一直遥遥领先我的小洋没有太在意,信誓旦旦的愿望没过两天,又被抛到了脑后面。因为春天到了,山村的道路旁开满了各色各样的鲜花,小洋得忙着采摘各种鲜花,用来装饰自己的小房间了。&1t;/p>

    记得那个时候,育的最快的小洋是我们这一片的孩子王,经常带领着我们同临村的孩子们打架。每次瘦小的我总是会被小洋保护起来,躲在一旁偷偷地看着小洋如何的大显神威,然后大声叫好。&1t;/p>

    那时候的我就只有一个愿望,就是长大之后,保护眼前这一位短头的可爱野丫头。&1t;/p>

    等到快上小学的时候,我开始慢慢的长高了,我的眼睛也渐渐地能数清楚小洋那忽闪忽闪的眼睫毛了。小洋的眼睛很大,总是滴溜溜的在眼眶里面打转,像极了夜晚天空下面的灿烂繁星。&1t;/p>

    记得小洋第一次现我身高过了她的时候,还哭鼻子了好久,无论我怎么劝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1t;/p>

    在那一个冬雪刚刚融化的河边,溪水清澈见底,水草青青,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子被我们两赤着脚丫子,不重不轻的踩在上面,舒服极了。那样一个醉人心脾的下午,我都在顶着微风,用手柔柔的的拍打着小洋的后背上,看着啜泣的泪珠,消磨了时间,度过了光阴。&1t;/p>

    小洋苦累了,就躺在我的身边睡着了,瓜子般的小脸蛋就静静的镶嵌在刚刚破土而出的小草从里边,我坐在她的旁边,用手不停地驱赶着纷飞的小虫,生怕有一丝一毫的动静,惊扰了小洋嘴角那甜甜的笑容。&1t;/p>

    等小洋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火红的余晖染红了半片天空的时候。我看着小洋那印着云彩的粉红脸颊,学着电视里面的台词,说出了我这一辈子最男人的一句话:“没事,以后哥罩着你!”。&1t;/p>

    小洋笑了,浅浅的梨涡还有那一颗虎牙,都笑了。&1t;/p>

    斜阳下,燕子回时,有个女孩轻轻地牵上了一旁男孩的小手,跑跑跳跳的,留下两道长长的背影。&1t;/p>

    那时候的我不知道什么叫青梅竹马,只是觉得,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扎着马尾的女孩慢慢长大,就会很满足。&1t;/p>

    那个年代,小山村里面的唯一一所小学,是我老爸和小洋的父亲合伙搭建起来的,条件十分的简陋。&1t;/p>

    用两栋低矮的瓦房改造而成的教学楼,坐落在村子里面的那条平展马路的尽头,从我家踮起脚尖远远地望过去,可以依稀见到飘扬的红旗。而泛黄的墙壁也被油漆粉刷成明亮的白色,再找到村子里面的好木匠老刘,摆上好些张泛着木香的大课桌,加上几块从县城里面运送过来的小黑板,整个小学就算是建成了。&1t;/p>

    至于教学楼前后左右的空地,就被我们这群孩子自动规划为一个小操场。小操场上面就只孤零零的架着一副木板子秋千,在我没上学之前很长时间都无人问津。不过小洋倒是很喜欢坐在上面荡来荡去,每天放学后都要拉着我在上面荡好一会儿,直到天黑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家。&1t;/p>

    后来我在我家的老槐树下面,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搭了一个渔网绳制成的小秋千。从此以后,每天放学回家,小洋总会躺在上面,被我推着晃来晃去,任由那时光在摆动的马尾里面慢慢老去。&1t;/p>

    那时候老家的夜晚,也是格外的美丽。我和小洋静静的靠在庭院里面的谷堆旁边,听着大人跟我们讲述城里面的新鲜事物,数着天上一直闪烁着,数也数不完的繁星,最后是在那些萤火虫的陪伴之下,告别回家,慢慢入睡。&1t;/p>

    现在回想起来我才现,自己从小就有着一种成为老司机的觉悟,不然为什么每次推动渔网秋千的时候,都会偷偷的牵上小洋的小手呢?&1t;/p>

    等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我已经偷偷的育起来了,大概出了小洋半个脑袋。害得我们每次上学见面的时候,小洋都会气鼓鼓的撑起脸颊两边的腮帮子,拼了命的踮起脚尖,用手重重的拍向我的头顶。因为小洋总听大人们说,拍别人的脑袋,那人一定是长不太高的。&1t;/p>

    开学之后,小洋似乎完全变了,以前的那些个毛糙的性子,一下子都变得没影子。调皮淘气的女孩子,现在开始规规矩矩的坐在课堂上,端端正正的小手一丝不苟的平摊在木桌上面,摇头晃脑的认真读起课本,文文静静的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乖宝宝。&1t;/p>

    而那时候的我,恰恰是截然相反。依仗着班主任是自己的老妈,便开始在学校这一片区域称王称霸,为非作歹,嚣张气焰,一时无两。&1t;/p>

    小洋身为班级里面的三好学生兼职班长,却没有一丝一毫严加看管的意思,反而是经常帮我打掩护,为虎作伥。比如每次东窗事,小洋总会像模像样的拎着我的耳朵,让我主动到我老妈面前去负荆请罪。而碍于小洋在我妈心里的地位极高,这一招在小时候不知道为我免去了多少顿皮肉之苦。&1t;/p>

    那时候的我,就像是一个喜欢在毒辣的太阳下面飞奔的少年,而小洋就是稳稳的飘在我头顶上方的那一顶遮阳扇,为我默默地遮挡风雨。也许我对小洋的依赖,就是在这样的一点一滴里,慢慢的变成了习惯吧。&1t;/p>

    刚刚上学那会儿,我是真的是调皮的不行,上串下跳,没有个停歇。而小洋却总是默默地陪伴在我的左右,看着我的身影傻傻的笑。&1t;/p>

    每当我爬上村口那棵有着百年历史的柳树上,两只脚丫子摆动着没入柳枝间,寻寻觅觅鸟蛋踪迹的时候,小洋总是会在树下堆起一摞薄薄的稻草,并紧张的握紧双手,小心翼翼的提醒我注意安全。每当我乘着夏季的酷暑当头,脱衣纵身跃进清澈的小溪,扑通扑通的弄水戏潮的时候,不喜欢下水的小洋,总会坐在岸边,将粉琢玉雕的小脚,泡进清凉的溪水里面,谈起透明的水珠踢到我的脸上。只有每当下雪,天地之间一片洁白的时候,小洋的性子才会大胆起来,即使双手冻得通红紫,也全然不管不顾,硬将我从被子里面粗暴的拽出来,陪着一起堆出一个个可爱的天使雪人。&1t;/p>

    记得除夕那天,红色的灯笼高高的悬挂在每家每户的院子前面,五彩缤纷的烟火闪耀在夜幕之下,绚烂无比。小洋也拉着我坐在屋檐下的门台子上面,带着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小狗帽,乐呵呵的指着我们一起推起来的那些憨态可掬的雪人,看着鹅毛般的大学渐渐的弥漫在雪人的笑脸上面,兴奋的不行。&1t;/p>

    记得后来天逐渐放晴,小洋还望着那些个快要融化的雪人红了双眼,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个不停。后来还是我将雪人放进流经家门口的那条小溪里面,告诉小洋雪人已经变成了小河,会永远的陪在她身边,小洋这才破涕为笑。&1t;/p>

    在那近一年半的时间里面,小洋陪着我做过了不少的荒唐事,其中有开心,亦有悲伤。记得我曾问过小洋,她最喜欢的是我们曾经一起做过的哪一件事情。&1t;/p>

    小洋说,在晴朗的夜幕下,躺在屋顶上面,和我一起快乐的数着数不清的星星,是他最喜欢,也是每天最期盼的事情。那一次我盯着小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紧张的告诉她,我也一样。&1t;/p>

    那时候的那些童年景象,现在自己独自一人回想起来,经常会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阵莫名的幸福。只是可惜,曾近美好的瞬间已经时过境迁,沧海早已化成桑田。就像现在的星空在夜幕下已经不再闪烁,而躺在屋顶曾经誓要陪着我一起看星星的那个女孩,也无声的消失在人海,寻不见踪影了。&1t;/p>

    生这件事,是在我入学快一年半之际,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每天正为领了新的课桌椅而兴奋跳个不停。 &1t;/p>

    当时国家的教育制度正式全面执行,而我们这个平静的小山村,终于也是在通往县城的公路被打通之后,将教育规范一起带入了进来&1t;/p>

    我爸所办的那所私人小学,因为手续不齐全,而且达不到国家标准的关系,被政府依法取缔。后来我老爸不愿再教书,匆匆收拾了一番行李,准备去广州务事。而小洋的老爸,也正准备带着他们一家子,去广西投奔一个亲戚。&1t;/p>

    记得小洋离开的那天,我呆呆的站在村口的那块,不知道被岁月打磨了多少年的大岩块上,和坐在大巴车上的小洋互相的使劲挥手,眼泪纵横。也许小时候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小洋了吧,所以嗓子都是喊得嘶哑了。&1t;/p>

    之后的我被迫离开了,读了一年半的小山村,去往离县城较近的奶奶家。在那里,我又新结实了许多的玩伴,也认识了一直以扇别人脸为傲的三炮。&1t;/p>

    在那一段简短奔放且飞驰的时光里,我以为从前的记忆就像老去的斜阳,会慢慢的消失的茂密的田野之间。后来我才知道我想错了,那写被镌刻的太深,磨灭不了的记忆,都永恒的被记载在辽远的星空之上,只要你一抬头,看见那点点闪烁的繁星,就会泪流满面。&1t;/p>

    草丛间的芦苇逐年见长,我的青春也跨越过童年,款款而来。在度过了这么些光华的年景里面,不管物是人非如何变迁,我总是会在大学纷纷扬扬的时节,堆起一个盘着马尾的雪人,她站在大雪之下,不畏严寒,冲着我傻傻的笑。我揉搓着冻得紫的双手,轻轻地哈一口气,白雾之下,一脸幸福洋溢开来。&1t;/p>

    我这样渺小的如同尘埃般的愿望,就被自己反复的躲在狭小的被子里面期许着,渴望着。希望也许有一天,在灿烂的繁星之下,能恰巧遇见,我心里面牵挂着的,如丁香盛开般的那个女孩。&1t;/p>

    也许是我孜孜不倦的祈祷感动了上天,又或许是冥冥之中早就已经注定。小学毕业后,小洋邀请我们一家去广西做客。记得我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仿佛都坠入了梦境当中,一种莫名的舒畅在全身上下迅蔓延,停止不了。我不知道,也同样怀着忐忑,因为不知道心里面期盼已久的那一个女孩,是否也和我一样怀着难以描述的心情,是否还记得陪她走过一段岁月的那个懵懂的男孩。&1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