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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冷箭和村庄,恶鬼与黄符

    暴雨渐渐小了,剑关上昏迷的周彻轻哼一声醒了过来。自石阶上挺身而起,转而又盘膝坐下。刚坐下就见气流从其身体里喷涌而出,喷涌而出的气流杂且乱,时而扫向四周割山裂石,时而向上空激射切开雨幕。茶摊里秦怀山边喝茶边通过先前留在周彻身上的印记感知着他身上正在发生的变化,突然一道凌厉的气息袭来直接破碎了他的印记。正端着茶碗往嘴边送的秦怀山不由得面色一僵转而向坐在对面的吴桃李看去,将茶碗一丢喝道:“老东西,你胆子是真大。什么东西你都敢碰。”

  吴桃李听他如此说,就明白他已经通过剑关上周彻的变化猜到了自己没说的东西,当下也不掩瞒。慢悠悠的对他说道:“莫急,还是等。”秦怀山见他还是这般不急不躁的态度,天生是个暴躁脾气的他可忍不住了。一拍桌子气势汹汹的道:“你个老东西,这定潮山下镇着什么东西,你和我都一清二楚。巫马象拔被称为平天剑神,他自这山脚用铁剑砍出一条上山的道路可不是他吃饱饭了没事干闲的。三万六千七百零一阶,阶阶都有剑神的气与意。你可以去算计定潮山上的一切,但是你不能算计这石阶上的东西,这些当初你我不是都说好的嘛?现在剑关上那年轻人正处在九百阶的位置上接受着九百份剑神气意的洗礼。你真是好大的手笔,纳剑神之气意入体,开通天之路!万载来,这年轻人可谓是独一份了吧。让我猜猜,这剑神气意洗礼完之后,你个老东西还打着什么鬼算盘。你是不是还打算让他取走这定潮本体!”

  吴桃李却不说话,只笑着看他。秦怀山看着他笑,是越看越窝火嘴里骂道:“你姥姥的,你还笑得出来。本来有巫马象拔留下的剑神气意,山下的东西再镇它万年是没有问题的。现在你动了九百层的剑神气意给这年轻人洗礼。虽然现在只有九百层,但是我要没想错的话。这洗礼后还有开灵、铸道。一旦铸道成功,这山下的东西脱困就不远了。到时候你就是这片山海的罪人,而我因为阻止不了你也是罪人。”

  吴桃李看着他说:“为什么阻止不了呢?你现在去把他杀了不就一切都结束了么。为什么不去杀?不要说什么一切都晚了,你现在杀了他。凭借剩下的剑神气意还能在镇千年。这人间山海还能再延千年天平。为什么不杀?去,杀了他。杀了他一切结束了。千年后人间山海覆灭,这因果,我受了。”说完吴桃李看着秦怀山的眼睛又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杀?”

  看着本来气势汹汹的秦怀山渐渐平息了下来,吴桃李又给秦怀山面前放了一只新的茶碗,又将二人面前的茶碗添满茶后缓缓说道:“看来,你也明白。苟延残喘是没用的,覆巢之下无完卵。当今天下虽然还流传着平天剑神的名号,但他消失多久了,你可知道?”

  他看秦怀山不答话又道:“你不知道,因为我也不知道,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消失的。的确,如你所说我若不动那剑神气意,定潮山下的东西还可以再镇万年。万年后呢?万年后再让我们的后继者去寻一个平天剑神继续镇它万年么?万年又万年,人间山海外群狼环伺,只要我们人间山海有一个万年交替之时出了问题。那这覆灭也是迟早的事。”

  “怀山,与其等万年之后这人间山海覆灭,不如搏这一次。这江湖不是有句话嘛?叫什么搏一搏,草房子换琼楼嘛。咱也搏他一搏,搏个日月新天。”秦怀山被吴桃李一句‘搏一搏,草房子换琼楼’说笑了。本来沉默的他笑骂道:“他奶奶的,老东西。这么大个事你好歹要同我商量下啊。”吴桃李端起茶碗瞥了他一眼“商量?同你商量?那能商量出个屁来。”

  秦怀山见他言语间尽是鄙夷,当下站起一拍桌端起茶碗一饮而尽豪迈道:“你少看不起人,不就是山海覆灭嘛,他奶奶的,这因果我秦怀山跟你一起扛了。”吴桃李见此只是摇头笑着并不答话。秦怀山复又坐下向他问道:“你这次是准备造个剑神?”唐桃李摇摇头说:“再造个剑神还不够,如果仅仅是一个剑神就能完成的事,有南疆那个就够了,我要的是个能够超越剑神的人。”听到他说南疆的那个,秦怀山摸摸下巴问:“嘶,说到南疆那个。那小白脸现在应该不只是天品三境了吧”

  吴桃李摇摇头道:“为情所困,说不好啊。”秦怀山也摇摇头说:“可惜,你说这朱家也真是,是不是出生地都在茅房。一出生脑子里灌的都是茅房里的那啥。”吴桃李正在喝茶,听得他这么说,当下放下茶碗瞪了他一眼。秦怀山见状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当下也不再说话。吴桃李抬头看天,雨已经停了,对秦怀山说道:“算算时间,山上那个差不多了,你的印记应该被剑神气意破碎而感知不到现在的情况了。平时让你跟我多学点,你非不学,这会还得我自己来。”说罢就给自己的面的茶碗添满水又伸手在水面一拂,泛有波纹的水面立时如镜一般映出的却不是茶摊的篷顶而是正在剑关上周彻。

  周彻早已醒来多时,但是怎奈身体不受控制的鲤鱼打挺,盘膝而坐。周彻感觉到这一切,心里捉急却无能无力。只得不停的求神念佛。茶摊里吴桃李刚将他映出,周彻正好恢复身体控制睁开双眼。一个弹跳起身摔了个四仰八叉,看的吴桃李和秦怀山直皱眉。秦怀山看着茶碗里的周彻对吴桃李说道:“你跟我都指望这玩意儿能超越剑神?把人间山海的未来系在他身上真的没有问题?”吴桃李嘴角抽了抽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见到吴桃李吃瘪,秦怀山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当初名震山海的桃李先生也有今天。”吴桃李不理他依旧看着茶碗倒映的周彻。秦怀山见他看的真切没好气道:“还有啥好看的,你看那小子...”他还没说完就见那周彻从地上爬起却又没站稳一个不小心撞到一旁的山壁上,正当秦怀山以为他要撞个头破血流的时候,却见那山壁稀里哗啦碎了一片。秦怀山惊讶的说:“我滴乖乖,现在纳气境都这么猛了吗。这种破坏力最起码也要达到灵息境才能有把。这剑神气意洗礼这么牛嘛?搞得我都想要重修了。”吴桃李闻言嘴角一抽道:“你堂堂一个合道境大修士,怎么跟没见过世面的山野莽夫一样。撞碎个山壁有什么好惊讶的?”秦怀山不服道:“不是,合着你这话的意思就是你见过这种刚进纳气境就可以用头碎山裂石的人呗。”吴桃李回道:“没见过,但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没见过,那你在那装啥呢,我知道你也惊讶,惊讶就表现出来,别藏着掖着。”吴桃李被他说笑了却是没有回话,因为确实没见过这种刚入纳气便可不靠兵器只依肉身撞碎山石的人。当下也不说话,继续看着茶碗里的倒映。

  剑关上周彻刚撞碎山壁,忙捂着头原地跳着大喊着疼疼疼,跳了一会没觉着疼。便停下来摸摸额头没出血,又摸摸刚刚撞碎的山壁。顿时惊住了,旋即挥拳一击。许是没收住力,这一拳直接没到小臂。周彻呆了一下,拔出手臂嘴里喃喃道:“这山是豆腐做的?这么脆?”说起豆腐,周彻想起自己先前就是因为没有吃饭都饿昏过去了,这下以为山是豆腐做的,便捡了几块石头塞进嘴里嚼着,准备吃进肚子充饥。刚嚼几下就吐出来,嘴里呸呸呸说着不好吃。茶摊里吴秦两人看的是嘴角直抽,秦怀山就欲说话,吴桃李连忙抬手示意他不要讲话,对他说道:“我知道你想讲啥,不要讲。此人赤子心性。挺好的,无需多言。”秦怀山闻听此言不管吴桃李阻止张口就道:“还赤子心性,我看他就是个傻子。你就欺骗你自己吧。”吴桃李只当听不见他说话,见他装聋作哑。秦怀山只好继续看着茶碗倒映。还未看几眼,吴桃李就拂手自茶碗上过,熄了倒映,对着秦怀山说道:“不看了,看了闹心。”秦怀山有些好笑对他嘲讽道:“怎么还闹心啊,不是赤子心性嘛!这怎么还能闹心啊。怎么不看了,继续看啊,看他还能干点啥赤子心性的事。”

  吴桃李忙摆手求饶,示意他别说了。秦怀山见他求饶,心想也不好在多说了,真给这老家伙惹急了打起来。打不打的过还两说,动静太大了,给定潮山的人引来了又是一场麻烦。想起来自己还有事在身便对吴桃李道:“老东西,五十年前你自洞天山门摆摊摆到这定潮山下的象拔城,这五十年我应你之约,每逢定潮开山之日我就要来此三日。如今你谋之事已有开端。我想从今往后定潮开山之日我不需要再来了,今日我就先行一步了。”说罢就起身欲走。吴桃李也不阻拦只是回了一句“怀山,要好好活着。”秦怀山闻言对其恭敬拱手道:“今日一别,恐要这人间山海巨变之日才能再次相逢。桃李先生,你是个读书人,而我是个莽夫。这些年虽然跟你学了不少东西,可依旧是个莽夫。但莽夫的感情是做不得假的,这世间我希望很多人都好,最希望你好。老师,你也要好好活着。”秦怀山说完身形缓缓消散。

  吴桃李看着秦怀山的身形缓缓消散便起身打扫茶摊,嘴中念道:“世人笑我桃李,莽夫敬我先生!你我未必还能再相逢。”一声轻叹似断愁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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