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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罗刹女 (九)

    (暗中返寺知变故,花楼舞队街中游)

    姜鱼绕过巡视行到天衙寺正门远处,发现门前值岗的寺员数量和平常不一样,多了一倍。

    “难道里面出了什么变故?”姜鱼思量几下,转到寺后的偏门,悄悄翻墙入内躲在房屋间阴影里,决定先去找池不群问个究竟,瞧一眼天上日头估量现在的时辰,想着对方此时通常在处理公文,顺墙根摸到他的办公屋子,从后窗戳开个洞向内看,房中空无一人,笔墨纸砚整齐摆在桌上,没有使用过的迹象。

    “奇怪?老鸡贼外出了?”

    姜鱼正在疑惑中,房门突然打开,进来两名寺员将桌上的公文拿走,又从后方书架上抽下几册,一同放在要搬走的公文堆上,边做事边闲谈。

    “哎,不知道少卿现在怎样。”

    “似乎伤的很严重。”

    “我听今早值岗的赵旷说,少卿是被寺马拖回来,当时浑身是血……”

    “这么说那马也是有功……”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关门出去,姜鱼在窗外听个满耳——老鸡贼竟然受伤了,还伤的很严重,难怪门前多增加数名寺员。心中也是几分担心,便从办公屋子离开,溜到药房看他究竟如何,人也不在此处,略一想又折到他的休息房前,趁路过的寺员不注意闪身进去,轻轻关上屋门走到榻边。

    榻上躺着一个熟悉身影,面容温和身材欣长,双目紧闭看似安然无恙,然身上全是包扎止血的伤布,脸上也有几道血痕。

    姜鱼将佩剑搁在一旁,坐在床沿望着安静的池不群,伸手碰了碰他脸侧的抓痕。

    原来这伤是真的。

    “你被谁打的这么狼狈,一点都不像那些说书人吹的能通天。”姜鱼打趣道,“都说了多跟小爷学长见识,现在吃亏了吧。”

    对方不做声,依旧躺着不动,姜鱼眼光随意落在屋中,继续说道:

    “被打了没事儿,小爷给你报仇去。”

    “不过不是免费的,你要给酬劳。”

    “还有啊,芦槿他是个男的,不是你说的是个女孩。”

    “你知道王适和我是同乡对不。”

    “阿叶哈德昨天出门还被人骗了……”

    “喂。你不会……”

    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话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内心那种毛毛的难受感,被突如其来的空白冲的一干二净,虽然池不群似乎总喜欢捉弄自己几下,但忽然变成现在不说不笑的样子十分不习惯,像心里缺了什么,顿了半晌自言自语道:

    “你起来啊……”

    话音落下不久,一只手掐上姜鱼的脸颊。

    还拧的很用力。

    “疼疼疼!!!!!什么人?”姜鱼被突如其来的一吓,下意识钳住伸出的手腕转头惊愕瞪着,发现榻上人不知何时睁眼坐起来,手上又捏又扯好像在试脸上的肉感。

    捏了半天,对方蹦出来一句让人吐血的话。

    “原来是真人。”

    “你在胡说什么?!”姜鱼用力打掉对方的手,也不知道他在检查什么,竟然把一半脸给掐红了,先前的空荡心情被扔到十万八千里,揉着红肿处气道,“你醒了就拧我的腮?!”

    池不群眨着眼道:“不是你说让我起来。”

    “滚!”姜鱼发怒送了他一个字,消了半天气才开口问道,“你啥时候醒的?”

    池不群如实回答:“跟你学长见识的那句。”

    甭问,后面的话他全听见了。姜鱼眼角一抽,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果然对方接着说:“刚才有句没说完,‘你不会’后面的话是什么?”

    姜鱼斜他一眼,补全话道:“你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池不群弯眉乐道:“你不希望我死?”

    “当然。”姜鱼眼光非常坦诚回道,“你死了谁给我结这几天的工钱,还有你答应我的三个条件找谁实现。”

    池不群听完微微一愣:“就……这样?”

    姜鱼肯定点头:“就这样,不然呢。”

    “……”

    池不群似是无奈一叹,低头倚靠在姜鱼肩上,姜鱼又一惊,继而喊道:“喂喂喂你什么意思,少靠在我身上装虚弱,你能醒就说明没事儿了,起来,别耍赖啊。”

    “不要吵,我现在可是病人。”池不群声音确是轻弱道,“就靠一会儿。”

    姜鱼听出他话中的疲惫和不适,降低音调问:“要不我扶你躺下?”

    “不用,靠着很舒服。”池不群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而且你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

    有股香气?不会在拐着弯说自己没洗澡?姜鱼抬起另一个胳膊闻了一遍,确定身上没有任何异常味道,微微动了动肩膀,见对方又沉睡过去,小心扶他平躺在床上,将佩剑放在枕侧的床沿,然后轻手轻脚离去。

    屋外天幕渐遮黑,坊内街道两旁的商家纷纷亮灯,宵禁鼓点一声声响起。

    几个人盯了所有的游街舞队,每个路过的舞者不管男女都挨个过一遍,然还是没发现符合葡萄酒摊主描述的人,王适打了个呵欠实在无聊,再次试图和旁边人搭话道:“芦槿,要不咱们先回去,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他们可能不出来了。”

    出人意料的是,芦槿居然点头回答同意,因为他也盯得眼睛酸痛,和王适一样疲乏,两人返身还没走出街道,路中回响的舞乐变了一个曲调,一队花车踩着乐点从街另一头驶来。

    是最后的一队游街舞队。

    这队花车虽出场晚,却别有特别之处,全队都由数匹骆驼拉动,最前方和左右是数名撒花踏舞的轻柔舞女;后方跟着一辆小车,上面站着几名跳火舞的男女;在后的车上是表演不同幻术和杂技的艺人;最后一辆装饰格外华丽的大车上,载着整个队伍的核心——舞乐。大车上建三层台,奏乐乐师在最下一层,身着飘逸衣物的舞者分围在中层,而最上层的小台上,矗立着另一个舞姬。

    和中层的舞者不同,顶层的女人高挑个头深色皮肤,上身是纱罗做衣,除了几根彩带没有多余遮挡,精巧的银饰点缀衣角,下身则系宽大长裙裤,脚踝处收口,薄纱掩面,双腕和脚上戴满铃铛。应着乐师弹奏的曲子赤足而动,身上的铃铛有节奏的叮咚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