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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晋江文学城太阳

    高悦几乎是被齐鞘给一路拽回了景阳宫,回到宫里就直接累趴下了。脑袋晕晕得好似有点儿中暑,好在景阳宫的冰块供给充足,殿里很凉快。不过,这会儿可不是娇弱的时候,高悦还有事要问齐鞘,忍着不适又爬了起来。

    齐鞘见他逞强,有些担心,劝道:“要不你躺着吧,我坐着跟你说!刚才都怪我,一时情急拉你走了一路。”

    “不怪你,是我身子骨儿太差,”高悦说着已坐起身,盘腿在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快说吧。”他还催上了。

    “我也是听说,当年先帝给几位皇子赐王鸽,大皇子和二皇子得到的都是雄鸽,只陛下得了一只雌鸽。后来,陛下入主东宫,二皇子曾以雌雄王鸽为喻,讽刺过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陛下登基后,二皇子被贬为庶人,并终身守护皇陵不得离开。他出城那天,陛下曾让胡公公送了一只木匣,那匣子里据说装着的就是当年那两只雌、雄王鸽,只不过,均是死的。”

    “这件事既然是禁忌,怎么还有人会专门对你说?”高悦问。

    “不是专门对我说,而是我初入宫那年的中秋节宴上,北戎送了一对王鸽进贡,被陛下当场视为肉鸽,令御厨房炖了汤。大臣中有人认为不妥,事后进谏,这事才又被提起来。”

    “你见过王鸽?”高悦疑惑地问。

    齐鞘摇了摇头,道:“没有,那次陛下只带了淑贵妃和林青叔赴宴。我也是后来听说的。”

    “哦,那北戎是什么态度?”高悦问。

    “北戎使节当场色变,事后知道自己犯了皇家忌讳,重新送了一对海东青作为补礼,这事才算过去。”齐鞘思量着道,“若我那日在霁和殿为九皇子炖的鸽子真的是王鸽,恐怕那鸽子的来历定然不凡。”

    “当年得到先皇赐鸽的共有几位皇子,只有三位吗?”

    “这个我到没细问过,不过因二皇子和陛下以鸽暗喻这事闹得比较大,因此众人皆知受赐的皇子就是那三位。”

    高悦屈指支住下颚,沉思片刻,道:“今日这事,咱们就当不知道吧,那鸽子到底是不是王鸽还有待查证,不宜声张。诶,你饿不?”

    这话题转换有些快,齐鞘不由好笑,道:“你真是……”

    “不知怎么了,我这会有些心慌,是不是饿得?”高悦说着就要下床,脚才占地就晃了下,好在齐鞘及时扶住,高悦靠在齐鞘肩上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咱们快去吃饭吧!”

    眼前有些发黑,高悦觉得他肯定是低血压,今天出了太多汗,天又太热,为防中暑,他得赶紧吃些东西补充能量。齐鞘看着高悦晕头转向地拐进饭厅,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幸子盯了一上午景阳宫厨房的修建工程,这会儿早在饭厅里等高悦了。膳食还是他从永寿宫带回来的,他还记得高悦曾经说过的绿豆汤,见今日天热,特别让大厨熬了一锅。

    高悦一看绿豆汤,立刻夸道:“哎呀,这是哪个小机灵鬼儿准备的?正好我想喝呢!”

    小幸子笑得一脸得意,兴奋地摸了下鼻子。

    高悦一口气儿喝完一碗,对小幸子说‘一看就是你准备的,行啦,别笑了,一会儿领赏吧。’

    小幸子连忙应了一声,还特别有眼力见儿地给齐鞘也盛了一碗。

    齐鞘喝了两口道:“这汤不错,我回头学了,也熬给你喝。”

    高悦就笑,看着齐鞘,道:“那我可是有口福了。你的手艺,配上这汤,就是一个字‘绝’!”

    齐鞘难得见高悦这么活泼,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一看才发现,高悦眼中的神采似乎比以前亮了数倍,灼灼如星,灿灿生辉。这么看着,倒是比之前更吸引人了。

    高悦毕竟不舒服,午膳其实没吃几口,之后就是犯困。齐鞘见他眼皮都在打架,便起身告辞,让他好好睡个午觉。高悦也觉得自己得休息一下,毕竟一会儿还要去见太后,他总不能没精打采得去。

    高悦站在景阳宫门口,望着齐鞘远去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眼毒辣的日头,回头问小幸子:“咱们宫里的冰还有多少?”

    小幸子道:“还有不少呢!最近主子您得宠,内务府什么都紧着咱们这儿,缺不了。”筆趣庫

    “那就搬两桶给齐尚人和乔尚人送过去吧。每人送两桶吧,他们尚人的位份不高,想必这东西不够用呢。”高悦说完就转身回去睡午觉了。

    小幸子跟小福子小声嘀咕:“咱们侍君就是心善,这大热天儿的,谁宫里有冰还不留着自己用呢……”

    小福子却说:“我觉得侍君自从被陛下翻了牌子之后,做什么事都自有道理。咱们不懂,照做就行了。”

    “嗯,这点倒是没错。”

    两人张罗着去送冰。高悦这一觉睡得有些沉,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才醒。醒来后,梳洗一番,让小福子拿上一把水壶,便动身去了永寿宫。

    这会儿太后也正好睡醒了,正由玉竹伺候着修甲。她本是闭着眼睛,听闻高悦来了,才睁开眼,笑道:“他总算想起哀家了。”

    高悦迈进殿门时正好听到这一句,连忙跪地行礼,道:“高悦给太后请安,来迟了,还望您恕罪。”

    “快起来,傻孩子!哀家知道你这一趟出宫在外头吃了不少苦,不必多礼,过来给哀家看看。哎呀怎么瘦了这么多?”太后把高悦叫过去,赐了坐,打量了高悦几眼后,有些惊讶地道。

    “也没有吧?”高悦摸了下自己的脸,感觉和之前没太大差别。为了活跃气氛,笑道:“有您这边的大厨调养,我应该很快能胖回去。”

    太后一听,很是高兴,笑容都灿烂很多,问:“今日的膳食可还可口?”

    “很好了,大厨还专门为我熬了绿豆汤,很好喝。”高悦道,“离宫这些天,知道了外面的凶险。如今我回来了,就惦记着您交代给我的那两盆喜兰,今日特地带了水壶,要好好伺候伺候它们呢。”

    “嘿,你不说哀家都没想起来,你快来跟哀家看看吧,这两盆花啊,都蔫了。”太后站起身,扶着玉竹的手,往偏殿廊下去了。高悦从小福子手里接过水壶,乖巧地跟在她身后。

    倒了偏殿门口,太后只让高悦跟了进去,玉竹和李公公都被留在了外头。

    这间偏殿很大,摆了许多木架花架,上面尽是花盆,都是品种名贵的花。那两盆喜兰被摆在离窗户最远的地方,一点儿光都不可能直视过来的角落。太后走到殿中央就停了脚步,笑着看了高悦一眼,叹了口气,道:“沽城的事,哀家听说了,你受苦了。”

    高悦听出太后意有所指,这个所谓受苦,怕是在说白家客栈那晚他差一点被拍卖的事,只觉得心里升起一股尴尬,道:“受苦谈不上,不过是趁机发现了蛊虫源头,帮忙查点了一番而已。”

    “哦,这事哀家倒没听说。”太后较有兴致的目光,令高悦神情一凛。

    高悦觉得凭太后和李景的关系,沽城的情况太后应该了如指掌才对,此时却说‘不知’,这用意——难道是在考量他,看他是否实话实说?

    高悦反应过来,立刻事无巨细地说了一番。期间,他看到太后频频点头,眼中对他的赞许之意也愈浓,料定他刚刚没有猜错,太后就是在试他的深浅。

    领导在用人之前,都会先考察忠诚度,这个定律果然古今通用。高悦甚至觉得,等自己慢慢摸清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找到规律后,凭借自身的能力,他应该能过得很好。

    “沽城之事,你做得很好。”太后最终给了高悦这样一个评价,略顿,又道:“蛊虫为患,连大周的后宫都被浸染,现在哀家要彻查后宫,悦儿,这事哀家主意你来办,你可愿为哀家效力啊?”

    “高悦愿为太后效犬马之力!”高悦郑重行了一礼,就听太后又道:“此事非比寻常,你既要服众,又要制衡,哀家既然选了你,就不会不管你。这枚凤凰珏你拿着,戴在身上,后宫中人但凡看到,自会忌惮。可有一点儿,哀家要你记得——”

    高悦微躬身接过太后递来的玉珏,就听太后加重语气说了终句‘这后宫终究是大周的后宫,你亦是周家的人!’

    高悦听出这是太后甜枣加棒的御下术,便道:“高悦定会时刻谨记太后教诲。”

    闻言,太后笑了,语气转为温和,满意地点头,道:“对你,哀家还是放心的。”言罢,这才向那两盆喜兰走去。高悦手里拎着自带的小水壶,亦步跟上。

    两人这才说起花来,很快殿里响起了阵阵笑声。

    高悦在永寿宫用了晚膳,又陪着太后遛完弯儿才回去。

    临走之前,太后似是玩笑又似点拨,特意提了一句‘明日,可不要再起晚了。’

    高悦连忙应下,他行完礼就发现一群太监宫女都悄悄地望着他笑,原本他并不觉得太后这话有什么问题,可看了这些人那个暧昧不明的笑脸,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早上没来请安,这些人不会认为是他昨晚被周斐琦给折腾的吧?我去,这真是——好冤啊!

    一时间,高悦被他们笑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关键这还没法解释,他只好脚底抹油,赶紧撤了。出了永寿宫,没走几步,高悦就听身旁的幸、福两个小太监发出压抑不住的激动低喊——

    “啊啊啊啊!”

    “你们俩个怎么了?吃错药了?”高悦侧首挑眉,纳闷地看着那俩激动得浑身发抖的小太监。

    幸、福两人立刻一把抓住他衣袖,一人霸占一边,七嘴八舌地道:“侍君!侍君,凤凰珏诶!!太后的凤凰珏诶!”

    “嗯?”

    “侍君您不会忘了吧?这凤凰珏可是太后当年在封后大典上,先皇御赐之物,是后位的象征!天呐,真没想到,太后竟然会把这枚玉珏赐给您!!这可是……哎呀,奴才要激动死啦!”小福子和小幸子简直语无伦次。

    高悦默默地从袖袋里拿出那枚凤凰珏,忽然觉得有些烫手!这周家的母子还真是……

    一个比一个会给他找事!这东西要真有幸、福二人说得那么好,太后怎么不给淑贵妃,却胳膊肘外拐给了自己呢?明明淑贵妃才是这次彻查后宫的主角,自己就是个辅助的,现在却把凤凰珏给了他,这不明摆着要把自己树成众矢之的,好给淑贵妃挡枪么?

    靠,这个老太太看着那么慈爱可亲,内里也是个黑的!

    高悦此时内心呜呜嘤嘤,真是五味杂陈苦占多数。关键他还法说,说了就是不识抬举不知好歹,恐怕还会被人贴上‘喂不熟的白眼狼’!啊,早知道当时就不接这块玉,现在再退回去,也为时晚矣。

    “别瞎说!”高悦忙喝止了幸、福,一脸严肃地强调,“这事谁也不许说,说了恐招祸患。回去和殿里的人说,这两天都低调些,别让人以为咱们恃宠而骄。”

    “懂懂懂,奴才们都懂。”

    “不过——好开心!”

    “我好高兴!”小福子一脸崇拜地看着高悦,“侍君,你好厉害!”

    高悦:……

    是,论拉仇恨我确实挺厉害的!

    这晚,不知前朝又出了什么事,许多大臣被连夜招进了宫。

    高悦躺在床上,想着周斐琦今晚应该加班,估计肯定没时间再跑进后宫来折腾他了,心里特别踏实。他觉得穿书以来,这晚他应该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可惜,才闭上眼没超过两分钟,就被小幸子急匆匆的脚步声给吵醒了。

    高悦不满地睁开眼,瞪过去,“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

    “侍君,不好了,菡嫔和乔尚人在颐和轩打起来了!”小幸子急得直跺脚,他说完小福子已经替高悦找出了衣服,抖开准备伺候他穿。

    高悦:……

    “他们怎么打起来的?”高悦支着床,不太情愿地爬起来。

    小幸子道:“好像是因为您送得那两桶冰块!唉,现在乔尚人被菡嫔指着鼻子骂他贪没,他身边的小太监来请您过去给做个证呢。人现在就在门外等着!”

    还真能打起来……高悦边穿衣服边想,不再是刚才那番不情不愿的样子了。他低着头,伸展开手臂由着两人给他穿衣,脸上神情变幻,似乎在想着什么。

    景阳宫离颐和轩不远不近,高悦赶到的时候,菡嫔和乔环的撕逼之战已经暂歇,两人正在瞪着眼对峙。菡嫔这边人多势众,单看气势要比乔尚人略胜一筹。

    齐鞘和乔环同为尚人,都住在颐和轩里,又都接受了高悦送来的冰块,这会儿自然要互相作证,因此站在一处。可菡嫔却说他们是蛇鼠一窝,两人同掌后宫事务,自然是合起伙来一起贪没,齐鞘给乔环做证,不过是贼喊捉贼,心虚气短,根本做不得数!

    这事吧,原本一开始停留在打嘴仗,可谁都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总是笑呵呵的乔尚人,突然冲到菡嫔面前一把扯住了菡嫔头发,扬手就给了她一个嘴巴,那份凶狠简直颠覆众人认知。

    高悦在来的路上,听报信的小太监把经过说完,不免感慨,会还是原文作者会,把个拉布拉多的本性刻画得淋漓尽致,拉布拉多号称犬中天使,那也是在它们长大之后,要知道小时候的拉布拉多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基本一出笼子就是台风过境,遍地狼藉。调皮捣蛋的本性绝对不输二哈。

    乔环把菡嫔打了,当然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菡嫔出身武侯府,那暴烈的本质从小到大就没变过,要让她顾全大局闷头吃下这个哑巴亏,怎么可能?因此,两人大打出手基本就是定局。

    高悦才迈进颐和轩,一眼就看到蓬头散发的菡嫔叉腰抖手正指着乔尚人骂得狠厉。乔环是正对门口站着,他大概看到高悦来了,原本气愤不已的脸上一秒都没用就立刻红了眼眶,泪水顺势而下,可见这家伙的演技也真得是后宫翘楚。

    若非亲眼所见,高悦甚至都想象不出乔环这个拉拉犬变脸会是什么样子。但现在,戏精没跑儿了。

    菡嫔骂得正起劲儿,突然发现本来和她对骂的乔尚人扭头趴到齐鞘肩膀上哭了,还以为是终于被她说中要害,得意地一撩头发,“……现在知道哭了?愧了?怕了?切,贪没的时候怎么没有想想,你也有这一天?我们咸福宫想多要一块冰,都要三趟来求五趟来请,好话说尽你一块不给,我当怎么回事呢,原来都留着自己用了!哼,我早就说过,出身寒酸的人掌不了后宫事务,好心想要帮你,你倒好,让我少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