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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争执

    林烟儿现在只想休息。脑海里的那些东西如饕餮般正穷凶极恶地撕扯着她的脑仁,让她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也不知如何安抚翠笙惊惶不安的面孔,毕竟她连自己都安抚不了。

    翠笙见到林烟儿闭上了眼,心知她不想再多言语,便退到林烟儿的身后,等着她的吩咐。

    四周终于寂静了下来,但是衬得虫鸣却愈发喧闹了。

    林烟儿干脆站起身子,在屋内来回踱步,想借此将心中的烦闷发泄出来。然而她心里却愈发的烦躁,桂嬷嬷那席话分外言明这是段太后的意思,她即便心里百般不愿又能如何,这妾是迟早要纳的,通房也是早晚得找的。她不找,段太后也要帮着找,到时候既没遂了自己的心愿,还要失心于段太后。还不如自己找个好拿捏的,也免得日后爬到自己头上来......

    理是这么说,但一想到陆一璟以后还要像对自己这般对别的女子,林烟儿心里就像卡了一根刺得难受。

    她看着窗外被下人挂起一串串的红纸灯笼,灯罩里烛火跳动着,照得游廊分外通明,照得院子里簇簇百花皆被笼罩层阴翳瞬间没了颜色,即便再鲜亮的物事都会随着朝起日落,慢慢没了从前的样子......段淑妃对陆霖沅是如此,康嫔对陆霖沅是如此,她对陆一璟迟早也会是如此。

    翠笙一会儿见林烟儿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一会儿又见她望着窗外出神,她心思即便再单纯也明白林烟儿这是何故。她想劝慰林烟儿,但话每次到口又想起陆一璟好几次要行房事却最终罢休的要凉水,还有桂嬷嬷今日的一席话不正好切中鸳红那日所说的,她不得不承认即便王妃不愿又能如何?迟早会走到这个地步。想到这儿,翠笙微微翕了嘴,喉咙干涩地滚了滚,哑着嗓子说道:“王妃要不就听桂嬷嬷一言,找个通房罢。”

    “你说什么?”林烟儿震惊地转头看向翠笙那张有些发白的小脸,平素总是滴溜溜乱转的双眼此刻却是敛了眸子不敢看她。

    林烟儿见此心里顿生一股无力感,竟是连手都抬不起来,她又问道:“你跟我有多久了?”

    翠笙哑然,心里却默默地回道,是十五载。

    林烟儿眼角有了层水雾,“是十五载又四个月,你跟了我那么久,难道不知我是怎么想的?却还要和那些旁人一同来刺我的心?”

    林烟儿的字字句句直挖翠笙的心,翠笙怔忡了半晌,心里却是翻涛骇浪最终涌成不止的悔过......她怎么说出这样的糊涂话。她明明知道王妃为此心烦忧忧,而自己还这般的火上浇油。自己真是该死。

    翠笙哭腔着说道:“是奴婢错了,是奴婢错了,只是奴婢也是为王妃好,这通房或是纳妾以前还好说,但如今却是由不得王妃了,桂嬷嬷是段淑妃的人,那话定是段淑妃授意的,纳妾或是通房只能是迟早的事......是奴婢的错,奴婢一时鬼迷了心窍才说了这糊涂话,只是王妃你现在有了身子,千万别动了气。奴婢知道错了。”

    说着翠笙磕起了头,磕头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响亮。却看得林烟儿心胸似有针在扎,又似有一股热火在团团燃烧,滋味难明,她似痛似怒地说道:“你哪里是一时?你若是真的是一时,今日桂嬷嬷说那话的时候,你早就跳出来说话了。”

    翠笙一向是护着她的,她今日被桂嬷嬷那席话扰得乱了心神,才没注意到翠笙的反常,如今细细想来,翠笙的反应竟是出奇的沉默,似在默认着什么......林烟儿嘴角泛起了冷笑,“怎么?你想让我看着和你主仆一场,让王爷收了你作通房?或是抬了你做姨娘?”

    最后这一句轰得翠笙脸色惨白,她的身子如同秋风扫落叶般瑟瑟发抖......不是的,不是的。翠笙直着摇头,带着哭腔地道:“王妃,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想法,王妃,你要相信奴婢......”

    翠笙想上前抓住林烟儿的衣裙,却被林烟儿抽了出来,动作干净利落得很,落在翠笙眼里只是疼地厉害,她从前打翻砚台毁了王妃最喜爱的画或是喂死了王妃最呵护的花,都没见她这么气自己,王妃这是不打算原谅她了?

    她自小与王妃处在一块,王妃看书时,她在旁沏茶倒水。王妃阅尽各种书,她煮茶的火候分毫不差。王妃写字时,自己为她研墨。王妃写得一手好字,她磨得一手的好磨。王妃做女红时,自己为她穿针引线。王妃绣得图样活灵活现,她穿针的功夫日益渐长......

    这一桩桩一幕幕皆成了翠笙再向前抓住林烟儿衣角的动力,只是手才触及衣角,一道清冷又冰凉的声音将屋内的两人冻得身子一震,“你们在做什么?”

    屋内的两个人,不管是林烟儿和翠笙,神情都比往日慌张,特别是翠笙,即便额前散落着凌乱的发丝,那额中还是不能忽视红肿。

    陆一璟蹙起眉头,他看向林烟儿又是一如宴迎那日的冰冷,是更冰冷。

    他来了?多久来的?林烟儿努力压制心中不断翻涌的疑惑,想如往初地道安,然而声音却颤抖着厉害,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害怕自己即将要告诉陆一璟通房的事,或是陆一璟便这么要了谁?

    翠笙也仓皇地站了起来随林烟儿道了安。

    陆一璟默然半晌,方缓缓开口说道:“鸳红,翠笙,你们先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