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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笑(56)

    沈砚的指婚来得并不晚,满城杏花开至荼蘼,又是一年春宴。

陛下于酒歌正酣时赐婚,果然是禁军统领府的千金陈婷,宦臣宣旨,圣旨统共也就五句话,有三句半是在夸奖沈砚,当真是无上荣宠。

再瞧沈砚,他虽然从始至终身姿形态都带了敬意,脸上却看不到半分喜色。就连谢恩也满目霜意,一身素服,长袖盈风,似是孤寒高山上的仙人一般。

可天不随人愿往往如此,仙人俊逸,惹人浮想,但仙人偏偏不近红尘,故此一身仙气的沈砚和他身边穿得姹紫嫣红的陈婷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婷虽也拿着官家女子的姿态,可脸上的笑容像开了花儿一般。

比起沈砚的无悲无喜,西席之上世家儿女的面色就精彩极了。

男儿还直白些,单单用个“嫉妒”便能描摹他们七分神情,剩下三分在嫉妒之余,不知为何竟也有莫名的庆幸。

女儿家便复杂起来,有人痴望着沈砚,有人怒目向陈婷,还有人装作忙着自己的事,却时不时要偷偷瞄一眼沈砚,还有人装作忙着自己的事,却时不时要偷偷瞄一眼汪珹。真可谓花样百出。

“嗯……”只听沈箴喃喃发出疑问。

汪珹以为她难过了,便为她夹了一颗腌渍梅子。

沈箴将梅子放入口中,凑近一点汪珹:“我原先听说陈大人家的女儿十分娴静沉稳,绘得一手绝世花鸟,身手更是家学渊源,颇有前朝平沧将军府千金方如也少时的模样。阿珹,你说……方如也……她是这样子的吗?”

汪珹也给自己塞了一颗梅子,他没想到沈箴会对陈婷感兴趣,她虽深情,可也有自己的骄傲,不会捻酸吃醋到这种程度,这番好奇或许是真心的好奇,于是便认真回答起了她的问题:“史料对方如也记载极少,现有的这些也是毁誉参半,正史都在说她作为帝后和将门之女是如何任性跋扈,野史却说她在深宫里是如何高洁与贤德。野史之中,方如也闺阁时期只一笔带过,可就这一笔,便用了‘出尘’二字。按理说野史当远不如正史可信,可这野史偏偏是后凉朝闻名四海的大儒万俟鹭洲所作。这位万俟尊长流芳青史的品行里,德行刚正是头一条。再打量东海平沧府堪比灭门的下场,靖安皇帝对皇后的母家何尝不是忌惮入骨。到头来,野史看着反倒比只会给帝王家歌功颂德的正史可信多了。我猜想史书里的方小姐,出尘之名大概是真的,至于眼前的陈姑娘,她的武艺我尚未领教,不好断言,说不定这出尘之象就出在武学造诣上了。”

“也有可能是绘画,艺术家嘛,才华令人倾倒也是寻常事。”沈箴补充道。

“也对,我在杏州时曾结识一位云游诗人,若论相貌,无甚惊艳,可若诗作加持,便当真是风华绝代。陈小姐能得坊间这样高赞,必有她过人之处。”

沈箴正点头如捣蒜,便听陈婷朗声谢恩:“谢过陛下赏赐,俺做了沈相公的婆娘,必定啥事都听他的,好好疼他,不辜负陛下对俺……不……对臣女的信任。”

说完这话,或许她自己也意识到了礼数不太周全,加上她爹陈大人拼了老命给她使眼色,便又跪下补了一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陛下,俺……臣女真的很感激你,臣女真的开心。”

“……”西席姑娘们陷入了绝顶沉默……

只有沈箴,又拿了一颗梅子,转头对汪珹说道:“出尘之名也可能是因为这份侠气和爽朗。”

汪珹笑着叹气,他觉得沈箴未免太懂事了些:“你若难过,便在我肩头哭一场,在我这里,你永远不必扮作什么坚强。”

“阿珹,我说这些,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今日来,本是抱着十成十丢脸失态的准备来的。可如今,我竟不觉得有什么了。”

“为何?”

“如若今日,陛下是为你指婚,让你与陈小姐永结同心,你当如何。”

“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