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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问题

    问题

    (——能用钱解决的都不叫问题,问题是用钱解决不了怎么办?)

    “阿斯克勒庇俄斯,他的名字正是取自于拯救治愈和延迟死亡所带来的枯萎。人们给了他一条蛇作为属性,为了说明从医学中获益的经历与一条蛇自身的变化非常类似——都好像是在疾病和年老后,随着蜕皮再次变得年轻;同时,蛇也代表了专注,这正是医学治疗的需要。

    “古罗马画家、艺术家的作品中,几乎都有描绘健康之神手拿杯子喂蛇的场面。生活和艺术中,蛇与医药紧密相连。从中世纪开始,欧洲各国的药店就开始出现蛇与高脚杯的标志——蛇象征着具有重获新生的能力,高脚杯则代表人类收集蛇毒的工具。

    “纳吉尼,你觉得这个故事有趣吗?”

    扶手椅上坐着的那个人悠悠然问。

    【恕我直言,】我回答,【很,十分,特别,不有趣。】

    在刚刚情绪激动的一幕过后,我终于能平静下来,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和他好好交流了。

    我告诉他,从他死后(听到这个词儿他居然神色自若)我之所以还活蹦乱跳的祸害遗千年,是因为当时我正好开始蜕皮期,于是侥幸逃过一劫。出于我和格林德沃的约定,我没有告诉里德尔有关我遇到格林德沃的事,而是把重点放在了我的蜕变上。

    于是里德尔给我讲了这个神话故事,然后问我原理是不是如此。

    原理当然不是如此,但是我也不指望他能理解蛇类本能。不过基于互相信任的基础,我还是概括一下告诉了他。

    【我的种族源自于蛇类,但是也高于凡间蛇类。在我的种族里,平时的蜕皮和关键的化形是不一样的,】我说,【一个是褪去旧的外层角质层,避免限制身体成长和能量流转,随时都可以开始;一个是彻底抛弃旧的躯体,重新凝聚新的身体,一生只此一次——你可以理解成换衣服和换身体的差别。】

    里德尔的脸上看不出对此的态度,不过他微微弯曲的眼角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他很愉快。

    至于究竟是愉悦于我还活着,还是愉悦于我们重新相逢,我却再也看不出端倪。

    ………罢了,罢了。

    十多年来,我本以为他必死无疑,也已经做好了从此以后再无他的心理准备,但是却失而复得,他再次回到了我的身边。

    他还活着。

    这一点,就足够我再次原谅他,重新珍惜他了。

    我通过那朵蔷薇花门钥匙来到蓝楼的时候是午后,现在已经日暮西沉。里德尔让我独自返回马尔福庄园,并且暂时不要把他的消息告诉任何人。

    【你还要在这里做什么呢?】我问,【为什么不召集你的旧部呢?】

    里德尔听完我的问题,没有回答,喝了一口杯中琥珀色的酒液,然后微微呛咳起来。

    “不行,”他说,“我的身体和魔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我垂下了眼,心里微微酸涩——他竟愿意告诉我这个。

    我走上前,跪坐在他脚下,把头轻轻伏在他的膝上——就像我蛇形时常常做的那样。

    【我能帮你什么呢?什么都好,只要我能做。】我低语,【我不去霍格沃茨了,我只跟着你。】

    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同意,而是沉默了。

    【怎么?】我说,【难不成你怀疑我——】

    他的手指搭在我的耳后,将我一缕长发慢慢拨到颈侧。发丝划过衣服布料时发出蛇行般的沙沙声。

    【怎么会,】他垂着眼看我,【我不相信任何人,除了你。】

    我嗤嗤笑起来,【因为我不是人?】

    【对,】他也轻笑一声,【不过我可绝对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他的指尖挠着我的颈侧,颇有温柔安抚之意。我居然被他这种对付小猫小狗的手势弄的十分舒服,于是懒懒的应了一声,【我也不认为我低人类一等,老实说,人类在我的食谱上还得排名靠后。】

    里德尔再次轻笑起来——似乎从我们见面开始,他就一直心情愉悦。【原来你一直是用看食物的眼光看我的——那么请问你觉得我吃起来能打几分?】说话间,他的指尖绕着我的头发,一缕一缕理顺放好。

    【零分,】我不客气的说,【我的食谱上人类之所以靠后,就是因为他们反抗起来力气不小。尤其是你。想要吃掉你,估计我会被你先下手做成魔药材料。】

    他没有回话,而是拢起我后颈的长发,问了一句,【这就是……?】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一时间心里又有点小小的酸涩怨气翻上来——我转头一口咬在他的手指上,满脸委屈瞪着他。

    他也没抽回手指,就那么任由我死死咬着他的指侧。他垂着眼笑眯眯看着我,就像是看着自己无理取闹的小宠物一样。

    很快,我嘴里泛起一股血腥味,是他的手指被我咬到见血了。

    【别气了,】他晃了晃手指,于是我的头也跟着晃了晃(这让我感觉自己好傻气),【这道疤总有办法去掉的。】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对,毕竟这就是你造成的。话虽如此,我还是松开了嘴。他抽回手指,在灯光下看了看自己指侧的齿痕。

    【我不会中毒而死吧,】他摩挲着伤口,装作不安的问我,【你的蛇毒有解药吗?】

    【没有!】我没好气的说。我刚刚又不是蛇形,哪来的蛇毒!

    我伸手从他口袋里拿回我的魔杖,给他的手施了个治愈咒。等他手上的伤口完全看不出来了,我抬起头看着他,【那我走了,等我给卢修斯他们说一声,我就回蓝楼。你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么?】

    他靠在了椅背上,又微微咳嗽了几声,脸色更加苍白了,【亲爱的纳吉尼,我需要一根新魔杖。】

    诶?我这才反应过来,自从我见到他,他那根骨白色的紫杉木魔杖就没有出现过了。

    【你的魔杖丢了?】我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是——那时候?】

    他颔首,【呵……可惜了。】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抓紧,指节用力到泛白。看得出来,他很在意他失去的魔杖,毕竟那么强大,那么契合。

    我把手覆在他的手上,安抚的拍了拍,【我的魔杖给你用可以吗?灵活多变的木材,敏锐犀利的杖心,很适合无声咒。在找回你的魔杖之前,先凑合用用吧。】我把魔杖塞回他的手里。

    【你就这么把你的魔杖给我了?】他把玩着我的魔杖,【你真是……傻。】

    【反正我也不回霍格沃茨去了,有没有魔杖无所谓。】我说,【而且我不用魔杖也可以,我有自己的武器,你知道的。】

    他用指腹虚虚划过我的魔杖尖锐的顶端,神色晦暗不清。

    【怎么啦?】我以为是魔杖不合他的手,【实在不行我问问卢修斯,他的家族收藏品里或许有合适的旧魔杖。】

    他叹了口气。

    【有时候我真分不清你是真的无所谓还是沉得住气——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的魔杖在哪里吗?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最初你进不去石洞,一年前又突然恢复了魔力吗?还是说,你也不想知道怎么才能恢复声音吗?】魔杖在他指间飞快的旋转着,他似笑非笑的问我。

    我瞠目结舌。

    他把魔杖插回我的口袋,然后温柔的替我把那枚银环重新戴回我的脖子,妥帖的放回衣领里侧。银环重新贴回我的锁骨,金属冰凉的触感让我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你不想知道吗?】他又问了一次。

    我站了起来,抱着手臂看他。【如果你知道你的魔杖在哪里,告诉我,我会帮你去取;石洞的开启条件是巫师的血统,而我没有;一年前我恢复魔力的时候,也是你得到魔法石的时候,我的魔力恢复和你的魔力恢复是息息相关的,我说得对吗?至于声音,我是真的无所谓,毕竟除了你们几个,我和其他人类说话,一句都嫌多。】

    一口气说完,我拿起他的酒杯,一仰头把里面半杯烈酒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又倒了满满一杯,再次豪爽的全部倒进嘴里。

    【愚蠢的里德尔!】我大声嘟囔,【愚蠢的人类!】

    他哑然失笑。【对不起……是我不对,不该把和其他人谈判的语气用在你身上。】他接过我手里的杯子,【不过你喝酒真的没关系吗?】

    ……似乎是有关系的,因为我听到我自己豪气冲天的回答,【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可是——千杯不倒!】

    “……”里德尔朝我比出了六个手指,“这是几?”

    【废话!】我一把拍掉他的手,【这是六!】

    “哦,”他面无表情的回答,“但是我比出的是三。”

    我,“……”

    我的思维已经开始飘了,我开始皱着眉头思考三是几。半晌,我得出结论,咬着舌头傻笑着问,【刚刚是左边的里德尔比出了三,还是右边的里德尔?】

    没人回答,我的手腕被握住了。晕晕乎乎之间,有人拉着我走上楼梯,我凑过去嗅了嗅,这个人身上熟稔的清冷气息让我安下心来。

    不一会儿,我被拎起来放进软乎乎的被子里,然后深蓝色的帷幔落了下来,遮住了房间橘黄色的光线。

    【睡吧。】床边有人低声说,随即那个人想要转身离开。

    我伸手一把拉住了他。

    入手的手腕触感温凉细腻,却瘦削到骨骼分明,颇有一种浅滩困龙的嶙峋感。

    【你知道吗,】我迷迷糊糊的说,【我去过小汉格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