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50章 脱缰的野狗

    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

    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

    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阿飞正传》

    .

    【陈桉】

    陈桉每次搬家,都要找头顶能看到梧桐树的地段。

    她喜欢这样闹中取静的老城区,当然,租金自然也不便宜。

    陈母从来念叨她,江南挣钱江南花,没一分钱带回来。

    注意,是带回来,不是攒起来。

    顾湘每次听到这种“扶弟魔”发言,就狠地牙痒痒。香香是独生女,她不懂有兄弟姊妹的心酸。陈桉每个月给家里寄千把块的生活费,她声明过,是给父母的,其余人不在她照顾范畴,因为人只有渡己后才能渡人。

    最新一次搬家是因为躲骆海洋,和他分得很不利索,这也许就是和小男人周旋的窝囊之处。

    对方陆陆续续各种花样地给她打电话,骂也有,求也有,陈桉永远是没有心的那一个。

    “我不会回头的,任何一个过去式都是如此。”陈桉打发他。

    这个比他小两岁的男生,在通话那头沉默,沉默中他爆发了,咣啷一身摔了手机,而陈桉这头感受到的只是嘟地一声,总算熄灭了。

    酒局上才认识的周先生听完她的话,只在边上看客嘴脸的笑,这是今晚他第一次主动应付陈桉,讥诮她,“业务还挺多。”

    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干净的婚戒。这个男人,仪表堂堂、风流倜傥,一双好看的内双桃花眼,天生会在脂粉堆里惹是非的货色。

    男人的酒局,总要知情识趣的解语花来增色。陈桉今晚是来做清客女相公的,拿钱的活,自然算是业务。

    他说得一点没错。

    酒三巡不到,周先生说先告辞了。起身的急,手拂落了桌上的酒樽,白酒烈烈地冰冰地全浇在陈桉的裙子上,醇香的酒气洒开,始作俑者问她,“不要紧?”

    陈桉摇头,但不回应他。

    他由侍者交还外套,从外套里掏出丝绢手帕递给她,走离几步,又折回来,“你随我出来一下。”

    她今晚就是他的陪客,他要走,还喊她离席,做东的那位伙同着几个男士在那起哄,说这才几点就要走。

    男人没所谓他们的取笑,揽着陈桉离席,把她送到洗手间门口,要她进去收拾一下。陈桉静默地打量着他,男人好看但无情的眉眼只稍微流转一下,好像随她去了,收不收拾,反正懊糟的也不是他。

    不多时,他的司机还是助手模样的一个人跑过来寻他,喊他周总,递给他一个信封。

    男人接过来,随手递给了陈桉,“赔你的裙子。”

    陈桉见过太多这种生意场上的男人,通常这么冷漠礼遇的态度,只有两种人:一种对你没兴趣,或者你不符合他胃口;二种已婚守则,或者你到不到他打破原则的地步。

    偏偏陈桉觉得眼前的男人,这两种都不是。

    信封捏在手里很厚,她从里面抽出两张,说只是白酒,不打紧,谢谢周先生的洗衣费了。

    其余还给了他,男人两手闲抄口袋,没接回的意思,见她执意,便示意司机收下了。

    没等他开口,陈桉先抢白了,“周先生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他倨傲地笑,表示洗耳恭听。

    “您结婚几年了?”陈桉无端一声笑,“婚戒还很新。”

    “是我很少戴的缘故。”

    “那今天为什么戴?”

    “想起来了。”

    进退之间,男人把分寸拿捏在原位,他徒然一声慢笑,再问,“还有问题吗?”

    陈桉才意识到他生气了,起码不快了,不快她如此冒犯他。

    她也有点生气,生气他把她当玩物戏弄,或者没放在眼里。

    又或者明晃晃地戴着婚戒来与别的女人不该有的距离与分寸。

    终究男人棋高一着,他看穿她的心思,“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出来吗?”

    赔裙子还在其次,“你不说话的时候很像我太太,但仅仅是不说话的时候。”

    所以他才想解围她出来,算了,小姐似乎并不领情,自始至终他都没记住她姓什么。

    “再会。”他的手还落在西裤口袋里。

    临去前,陈桉问他,“你和你太太感情一定很好。”

    “恰恰相反。”至于反在哪里,他表示无可奉告。

    都说是红尘。陈桉想,他们都是尘埃,粒粒滚落着,仿佛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