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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回逃离阎王殿

    上回说到乌家兄弟刀法上乘,他们自认为可以与武功惊人、神出鬼没的甘氏三煞较量一下武功了,便前来为大哥报仇,原因是乌老大参与了杀害金鞭侠一门的行动。而乌家兄弟也隐约知道这一幕后的指使者是不愿露面的甘氏三煞,甘氏三煞中又以甘骏的武功最强,只有他才有这样惊人的内力,以松叶针取人性命。甘骏杀害自已的兄长,不外是杀人灭口,因此才闯进了这阎王殿。其实杀害乌老大的不是甘氏三煞,而是另有其人。这一点,乌家兄弟过于武断了。甘骏更是年少气盛,心地特别高傲,不愿分辩,也不想去分辨,而且还有这么一条祖训:任何外人,只要闯进落魂山庄,那只能活着进来,死了出去。除非立下誓言,甘当甘氏的奴仆,便可活在山庄内。尽管乌家兄弟跌落陷阱,为自己所擒,甘骏一向自命不凡,认为凭自己的武功,便可轻而易举取了乌家兄弟性命。所以便命通天猴放了他们,再用武功杀了他们,叫他们死而无怨。他想不到乌家兄弟轻功这样与众不同,刀法怪异自出一格,竟能接下了自己的二十招,便收起了轻视之心,施展的甘家的刁钻迥异的闪电掌法了。蓦然之间,乌家兄弟凭空跃起,如一双鲤鱼跃出水波,两人掌力突发,向甘骏左右两大要穴处击来。这是乌家特有的“霹雳掌”功,掌势凌厉威猛,能碎石断金。董子宁一看,这掌力又比乌老大高多了,开初,他为乌家兄弟担心;现在,他又为甘骏担心了!尽管董子宁不知道甘骏为人如何,但总感到甘氏对自己恩大于仇,他不愿甘骏丧在乌家兄弟的掌力下。也不愿乌家兄弟死在这阎王殿。要是交锋的不是甘骏,而是甘骥或是通天猴,他的偏重便可能会在乌家兄弟一边了。

    甘骏一声冷笑,双掌分出,硬接下了乌家兄弟的掌力。四掌相碰,“砰嘭”一声巨响,激起的劲风,扫得花园内的草木,翻滚乱摇,一排花盆,从石几上飞出丈外,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董子宁心头一怔,定神一看,只见乌老三给甘骏的掌力震飞了三丈远,一口鲜血涌出,翻倒在地。而乌老二好给震出一丈的地方,勉强仍能站稳,董子宁再看甘骏,虽然他也后退几步,而神态依然那么潇洒,微笑地看着乌家兄弟。他已看出乌老三内伤惨重,不及时医治,用不了一个时辰,便成废人,乌老二内伤虽不严重,但只要自己略一出手。便可立取他的性命。这时,他反而不急于取乌家兄弟性命了,象猫捉到了老鼠似的,让他们在自己利爪下挣扎。

    董子宁看得大惊,他想不到这一位英俊秀气的甘骏,武功竟是这样的惊人,内力浑厚,真是武林中少有,怪不得甘骥说他自己的武功不及他二弟三弟。

    乌老二见兄弟重伤倒地,大惊。他强行镇定自己,奔过去扶起乌老三问:“老三,老三,你怎样了?”

    乌老三一声长叹:“二哥,我们认命罢,大哥之仇,我是不能报了,你,你,你快走,别管我了。”

    这时,甘骏已倏地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掌力凌罩在乌老二头顶上的百会穴,只要掌力一吐,登时便可了结乌老二。他一笑说:“乌家兄弟,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杀害你们兄长的不是我,而是黑蝙蝠的传人黑无常。”

    乌家兄弟同时一怔:“黑无常!?”

    “对,是黑无常,不过,你们已没有机会找他报仇了!”甘骏说时,便要下杀手。

    董子宁看得不忍,要急于救乌家兄弟,他随手拾起一块小石子,朝甘骏的曲池穴发去。甘骏蓦然见白光一闪,暗器破空而来,劲道奇强,说声不好,急往一旁闪过,而这一股劲道奇强的劲风,虽然叫自己闪过了,可劲风刮得他面部火烫似的发痛。他心下更是骇然,暗想:这是哪一位高手来了?这时,乌老二早已抱起乌老三,疾如飞鸟,越墙往荒野而逃。

    通天猴大喝一声:“你们逃得了么?”纵身上墙,要去追赶,又见一道暗器破空朝自已飞来。通天猴自认为凭自已几十年的功力,难道接不了这一暗器?一时艺高人胆大,以闪电掌接了这一暗器,暗器虽然接在手中,他却惨叫一声,人从墙头上翻了下来。原来这一暗器的劲力罕世少有,竟穿过了他的手掌,又往外飞了出去。他痛得从墙上翻下来。甘骏急奔到他跟前一着,更是骇然不已,通天猴一张手掌全烂了。再看那一暗器,又是一块小石头,这种小石头,在山上随地可拾。甘骏心中悚然:此人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单凭发射暗器的劲力来看,已是世间少有,连黑蝙蝠也恐怕不及。他略带惊惶地往山崖上追去,并没发现半点人影,暗想:难道这一高手走了?他是来救乌家兄弟么?原来董子宁发出两块小石头后,又见乌家兄弟走远了,害怕甘骏发现自己,一闪身,便躲进了岩洞里。岩洞口的石门,昨夜他打开后,便忘记按机纽关上,现在,他更不敢关上了,怕关门的响声,惊动甘骏,追了上来。

    董子宁跑进岩洞后,一颗心仍扑扑地乱跳,他不了解自己具有盖世的神功,又惊震于甘骏的非凡武功,嘴里暗暗在祈祷着:“天老爷,但愿甘骏没发现自己,不到岩洞里来。保佑我董子宁能平安无事地逃出去,我将买三个大猪头来敬奉你!”他一边在嘴里暗暗祷告,一边伏在岩洞口,侧耳倾听山下的动静。一想起甘家的“万蛇啮心指”,那种难言的痛苦,他怎么也忘不了。

    通天猴的惨叫声,惊动了整个山庄大院,首先从楼阁施展轻功而来的是甘氏双壁——甘伶和小菊,跟着而来的是甘骥和几位家丁。

    甘伶奇异地问:“谁将侯总打伤了?”

    小菊跟随问:“是乌家兄弟么?”

    甘骥巡视一下问:“乌家两小子呢?他们逃走了?”

    甘骏说:“他们逃走了。”

    甘伶和小菊不由互相奇异地看了一眼,甘骥却埋怨起来:“三弟,你怎么让他们逃走了?不将他们杀了灭口?他们往哪里逃去了?得将他们追回来。”

    甘骏说:“大哥放心,就算他们逃到天涯海角,小弟迟早也会将他们捉回来。”

    “你不怕他们泄露了我们的秘密么?”

    甘伶说:“大哥,你别秘密不秘密的了,我们这山庄,恐怕早已为外人知道了,要不,马家兄弟怎么会摸来这里?既然他们逃走了,我看也不必去追寻他们,杀了他们,别人也一样知道我们住在这里,灭不了口。”

    “伶妹,我们甘家的祖训…”

    “我看,这个祖训也得改一改了,滥杀无辜太多,不怕天怒人怨么?”

    甘骥陡然变色:“伶妹,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菊这时说:“大哥,小妹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好不好?”

    “唔,你说说看。”甘骥一边挥手命人将通天猴扶了出去医治手伤。

    “小妹看,活着进来,死了出去,对一般武林庸人和不会武功的人,可以行得通。要是万一闯来一位武林高手,尽管我们几人联手能战胜他,恐怕也捉不了他,让他逃了山去。我们这山庄,还不是让人知道了?”

    甘骥哈哈大笑:“菊妹,你过虑了,天下武林人士,又有谁能敌得过我甘家祖传的武功?”

    甘伶冷笑一下:“大哥,你这话未免太看低了天下之人,单是岭南双剑和三不医的徐神仙,恐怕我们就不易阻止他们出入。要是他们知道我们逼死了董子宁,会齐了碧云峰的白魔王一家、碧波仙子,还有那一位挑了马家庄的青衣女魔一块而来,我们就有一场好看的了。二哥的剑术,不是一向罕遇敌手么?这—次去云南,不就败在一位蒙面少女的剑下么?”

    董子宁这时的内力已是无以伦比、听力特别地灵敏,所以甘氏兄妹在山下的谈话,他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四周五里内的地方,有什么脚步声和野兽的跳动声,他都能听到。现在,他好象就在甘氏兄妹的身边,倾听他们的谈话一样。他听到甘伶的言语时,不禁暗暗点头赞好,想不到这甘小姐行为怪异,出手无情,在见识上,比甘骥强多了。真是龙生九子,好坏不一。在甘家的兄妹之中,也有好人,也有坏人,并不是一坏俱坏,一好俱好。看来武林各门派,不能说那一派是邪派,哪一派是正派了。当他听到甘伶说自己给逼死时,有些愕然:我几时给逼死了?小菊没有将救我的事告诉她么?是了!一定是小菊寻不见自己,三年来没半点音讯,以为自己给逼死了。最后他听到甘伶说她二哥去云南,败在一位蒙面少女的剑下,不由惊讶,小菊不是说她家二爷的剑术未逢敌手么,怎么败在一个蒙面少女的剑下?这蒙面少女是谁?董子宁再一细想,不由好笑起来,看来,那位蒙面少女一定是这位诡秘的甘小姐了,她要挫折一下二哥的锐气,使甘氏三煞别那么小看天下武林人士,只有她才能拆解甘氏《剑术精髓》中的绝招,轻而易举找到自已二哥剑招中的弱点。要是别的人,又何需蒙面?怪不得她行为诡秘,暗中与三位兄长作对为难,破坏三个兄长所干的坏事,甚至不惜杀了自己的家丁阿寿,救了自己和自己的师兄师妹。怪不得她一再叮嘱自己千万别向人说出她来,以后在任何地方见都当作不相识,原来是这样。董子宁想到这里,对甘小姐更是敬佩异常。看来,她在武林所走的一条道路,与她三位兄长全然不同,这是武林中的一位奇女子,当今少有。突然间,他听到有六个人的脚步声朝山上走来,心头一怔,难道他们上山来搜寻自己么?糟了,我这赤条条地一丝不挂,怎能让甘小姐和小菊姑娘着见?不行,我得躲起来,这时,他又听到小菊的声音说:“看!这个陷阱已经叫人踏翻了!看来有人到过这里。”

    甘骥一看犀牛皮袋炸成碎片,愕然地说:“怎么了?坚韧无比的犀牛皮袋破碎成这样?这是什么宝刀宝剑伤的?”

    甘骏说:“一定是那位救了乌家兄弟的高手,明显地他昨夜里已到这里,踏中了陷阱。看来,他不但武功惊世,还身藏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刀,给他从皮袋中逃了出来。”

    甘骥疑心顿起:“快,我们到岩洞看看,说不定他还在洞里。”

    甘骏说:“大哥小心,既然他武功不凡,又有宝刀防身,我们不可大意。”

    董子宁一听他们要到岩洞来,吓得忙躲进小洞口内,顺手搬动那块几百斤的大石堵塞洞口,害怕不妥当,又把原来封闭洞口的石门掩上,在里面用身体抵住门背。他隐若感到甘氏兄妹在岩洞里搜寻了好一会,以后再也听不到人声和脚步的走动声,暗想:他们都走了么?他想打开石门,推开大石看看,一下想到小菊姑娘的细心机敏,甘小姐的诡秘怪异,说不定她们在岩洞里故意屏息静气不弄出响声来,等候自己出去,我岂不是中了她们之计?我既进来了,又何必急于出去看?不如等到天黑,我再出来好了。这一点,董子宁是过虑了,甘氏兄妹根本不知这洞中之洞,而且在外面的岩洞里,没有一个角落是可以藏人之处。甘氏兄妹的确是离开了,转到山上各处搜寻。当董子宁转回到绝谷的岩洞时,便听到绝谷四周的峰顶。有几个人的脚步声,似乎在搜寻什么,同时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显然是甘氏兄妹。他心里说:“果然他们已离开了岩洞,这样也好,我便在这里好好睡它一天,到夜里好行动。”

    是夜,满天星斗。董子宁小心翼翼地走出岩洞口,先在岩洞口留心倾听、察看一下。感到山下后花园中没有人和其他可疑之物,他再也不敢从地面上走了,怕又踏进另一个陷阱中,便纵身上树,舒展轻功,转眼之间,他似一团轻烟,飘落在一处楼阁的瓦面上,他自己也暗暗惊讶自己怎么有这一身出色的上乘轻功?看来是自己练了《神功秘发》的效果。这真是人间奇书,可惜昨夜里给天雷炸掉了。他伏在屋顶上环视四周一眼,心想:哪里是藏衣服的地方呢?他一下注意到不远的一处楼阁上,有两个甘家的丫环在收拾衣服,不禁暗喜,又轻轻来到这楼阁的屋顶,趁这两个丫环稍不注意,一闪身就取了一套衣服,跃上屋顶,不管三七二十一穿起来。他要穿裤子时,不禁叫起苦来,原来他偷到的是一套姑娘们的衣裙,这怎么穿得了?叫人看见了不笑破了肚皮?弄得不好,差人们将自己当人妖捉了去蹲监狱,那就要麻烦了。这时,两个丫环在下面大惊小怪的叫起来:“咦!怎么小姐的一套衣裙不见了,小荷,你是不是拿去了?”

    “我几时拿了?你仔细找找看,看放在什么地方了。”

    “我明明记得是放在这里的,怎么一转身就不见了?”

    董子宁一听,自己所偷的一套衣服,竟是三次救过自己的甘小姐的衣裙,更不应该了!他忙把衣服脱下来,害怕弄脏了,又偷偷往下窥探。他看准了一套男人的衣裤,可惜放得太远,没办法去偷。他想了一下,运气朝一盏油灯吹去,一下将灯火吹灭,楼阁一片漆黑,一个丫环叫起来:“小兰,你怎的将灯弄熄了?”

    “我怎的弄熄了,这是风吹灭的。”

    原来这两个丫环,一个叫小兰,一个叫小荷,看来是与小菊同一辈的姑娘。董子宁趁她们在黑暗中忙乱时,身如幻影,悄然无声的闪身进去,取了那套男人衣服,将甘小姐的衣裙放下,跃上屋顶,穿戴起来。这衣服不大不小,刚好合身。

    下面的灯光复亮,小荷的埋怨声传了上来:“你看,你不是将小姐的衣裙放在这里么?还来问我哩!”

    “你别胡说,我几时放到那里去了?”

    跟着,小兰叫起苦来:“怎么,三爷的衣服又不见了?小荷姐姐,你别害我,不见了三爷的衣服,三爷准把我打个半死。”

    董子宁正穿好衣服,听了不由一怔,原来这套衣服是甘骏的,我偷了来,那不害了小兰姑娘?甘骏也太凶了,不见了一套衣服,便将人打个半死。我怎么办呢?总不能光着身子走路吧?不行,我得去偷一套奴仆的衣服,别害了无辜的小兰。他暗暗考虑:“我是先脱下衣服呢?还是先去偷一套奴仆衣服,换了后再放回来?可是,奴仆的衣服又放在哪里?”

    小荷在下面说:“小兰,我怎么能害你?你我开玩笑也不能拿三爷的衣服来开,你再找找看,是不是你收起来不记得了?”

    “灯灭前,我亲手摆在这里,灯一亮就不见了!”

    “是不是跌到楼板上去了?”

    “你看,楼板哪里有?”

    “怪了,别不是闹鬼吧?我总感到三位爷们杀的人太多,总会有些阴魂不散的冤鬼来作祟。”

    “小荷姐姐,你别吓我。”

    “不!我不吓你,昨夜在五更前时,一声炸雷,将我从床上惊醒过来,我往窗外一看,见电光一闪之间,有个长头发光身的鬼魂就坐在山崖的一株树下,吓得我蒙头不敢看…”

    “你们两个怎么说鬼说神了?三爷的衣服呢?收好了没有?他明天要出门哩。”

    董子宁一听,这声音好熟,这个丫环是谁?是小菊姑娘么?再一听,果然是小菊,怎么小兰、小荷称处为大小姐的?因为董子宁不知道老夫人已认小菊为女儿了。

    小菊说:“怎么不见了三爷的衣服呢?你们再找找着,还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尤其是这房间里一些值钱的东西。”小菊不大相信鬼魂会取衣服,疑心是来了一位路过山庄的小偷,她暗暗踱到窗前留心查看,这一来,却弄得董子宁伏在瓦面上不敢动弹。

    小兰小荷检查了一会说:“大小姐,除了三爷的一套衣服,什么也没丢失。”

    小菊自语地说:“这就怪了!这小偷来这里只偷一套衣服?”她心细如发,心中一个闪念,莫非这小偷仍藏在这楼阁的一处角落里?她不动声色,不打草惊蛇,故意说:“不见算了,你们另给三爷收拾其他的衣服吧。”

    “可是三爷指明要穿这藏青色的衣服呵!”

    “你不会说弄破了,不能穿么?”

    “大小姐,这样,三爷更会把我打得死去活来。”

    “唔,这样吧,我去对三爷说,说我一时不小心弄破了,三爷就不会责怪你的。”

    董子宁一听,不禁赞叹小菊的侠义心肠,本想离开,转而又想:我要是走了,甘骏责怪小菊姑娘,我不是害了小菊?不行,我暗暗跟她到前面看看,只要甘骏不责怪为难小菊,我再离开也不迟;要是为难小菊,我只有挺身而出,自认偷了衣服,想我轻功现在不错,大可一走了事。深夜里,甘骏武功再好,也不易追到我吧?万一给他真的追上了,我也可以用迎风柳步,闪开他几招,出其不意点了他的穴位,更可远走高飞。当然,不叫他追上更好。于是,他从屋顶暗暗追踪小菊来到前院大厅,悄悄地伏在厅前院于中一株榕树上,隐藏在那片浓密的榕树叶中。他借着大厅上的灯光望去,只见大厅上一张大理石面的八仙桌围坐着四个人,一个是甘骥,一个是甘骏,另一个背着自己,看不出是谁,而坐在西面的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人,衣服穿着打扮,跟甘氏兄弟一模一样,而相貌却与甘骏非常的相似,董子宁不由一动,暗想:莫非他是这山庄的二庄主?要是这样,甘氏三煞都在这里,我挺身而出,就太冒险了!但愿甘骏不为难小菊姑娘,平安无事,我董子宁便谢天谢地。

    董子宁没有看错,那三十岁左右的人,正是甘氏三煞中的二煞——甘骐。黄昏时,他才从外面回到山庄,跟他同来的便是那位背着董子宁而坐的大汉。

    只见甘氏三煞听小菊一说,相互望了一眼,露出疑惑之色。董子宁听了更是一时愕异,小菊姑娘不是来说衣服是她一时不小心弄破了么?怎么忽地变了,说是来了小偷?将衣服偷去了?万一甘氏三煞不相信,可不苦了小兰姑娘?果然,马骥首先不相信起来:“菊妹,我知道你心地好,想为小兰说话,哪里有这样胆大包天的小偷,敢闯进这山庄里来偷东西?就是有名的绿林大盗,也不敢正眼瞧一下这里。小兰贱人这样的漫不经心,不打是不成了。”

    甘骐问:“菊妹,你怎会疑心是小偷偷去了?”

    “二哥,小妹并不是无根据的乱说。小妹细心观察了窗棂,并感到灯火无风自灭,这显然是位高明的小偷,轻功实在不错,居然毫无声息将衣服偷了去。”

    甘骥问:“他只偷一套衣服,没偷别的?”

    “小妹也感到奇怪,他怎么只偷一套衣服呢?后来一想,可能这小偷见房间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转到其他楼阁去了;也许他仍藏在那楼阁中,等到夜深人静,他便穿了三哥的衣服,不使人发觉,然后下手。所以小妹故意对小兰、小荷说那番话,不惊动那贼,先稳住了他,叫他不急于溜走。”

    董子宁在树上听得惊讶不已,刚才小菊说的那番弄破衣服的话,原来是要稳住我。小菊姑娘真是心细如发,机敏过人,这一点,恐怕小魔女及不上她了。要是斗智,我董子宁准败在她手下。早知她用心如此,我就不必为她、为小兰担心了,自己早走了事。

    甘骥问:“你认为那小偷仍在?”

    “极有可能。”

    甘骥说:“好,我马上命人四处搜查。”

    一直不出声的甘骏,这时一笑:“大哥,不必去搜了,小弟已知道这小偷在哪里。”

    厅上众人都感到愕然,望着甘骏:“你知道了!?”

    甘骏不答,站起来走出大厅,朝榕树说,“树上的兄弟,下来吧,我早知道你伏在树上,我甘骏钦佩你胆识过人,倒想认识一下。”

    原来甘骏在甘氏三煞中,武功最强,内力浑厚,听力、视力都比两位兄长灵敏。当他一听小菊说后,早已感到外面榕树上有轻微的气息声,半点也不动声色,留心倾听榕树上的动静。他听出董子宁在想离开时,便突然叫住了董子宁。

    董子宁的确想离开,听甘骏这么一说,反而不好意思走了。心想:看来甘骏不会象甘骥那么虚伪,从他今早对乌家兄弟的行为看,倒是个守信诺的人。他既然说想认识自己一下,总不会为难自己吧?自己要是一走,便太不光明磊落了。于是,他飘然从树上跃下来,宛如一片树叶,飘落地下,毫无声音。这一手轻功,令甘骏暗暗称奇。看来,菊妹实在有过人之处,从蛛丝马迹中,便知道此人轻功不错。甘骏一辑说:“阁下果然胆识过人,小弟佩服了!”

    董子宁想不到甘骏对自己竟这样有礼,慌忙还礼说:“不敢,不敢,在下一时无奈,路经贵庄,衣服不问自取,还望三庄主见谅。”

    甘骏一笑:“阁下言重了,请!”

    董子宁随甘骏步入大厅,一时大厅鸦雀无声。首先,是小菊以惊讶、愕然的目光迎着他;其次是甘骥,眼色中既惊愕又疑惑地盯着他;至于甘骐的目光,神情更古怪了,犹豫不解地打量着他。

    董子宁在岩洞三年,头发胡须从来没有修剪过,此时发长须长,一眼看去,象个三十多岁的人。三年前,董子宁面色苍白无血,行动无力,说话中气不足,双目无神;而现在的董子宁,面色红润,浑身精力充沛,双目神采奕奕,眉宇间一团英气,他变得使人认不出来了!但他面部的轮廓,身材的高矮,仍使人想起了三年前的董子宁。

    甘骥疑惑地问:“阁下是谁?”

    董子宁本想直说,但一想到小菊的安危,犹疑了一下,暗想:既然甘骥已认不出自已,我何不编个假名骗过去?我编什么假名假姓好呢?他猛然想起了那位耿大人说自己是小贼一枝梅,我现在又偷了甘家的衣服,不如自认是一枝梅?于是便说:“在下一枝梅。”

    甘骥一时愕然:“你叫一枝梅?”他感到“一枝梅”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

    “是!在下无名无姓,在江湖上人称一枝梅,见笑大庄主了。”

    甘骥猛然想起耿大人的事来,问小菊:“菊妹,你看他象不象三年前来这里的那位江湖郎中?”

    小菊点点头:“是有一点象。”

    “怪下得老耿看花了眼,将董子宁看成一枝梅了!果然面貌相似。”

    “甘兄,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他就是武夷的董子宁了。”那位没与董子宁打过照面的汉子说话了。

    董子宁不由回头一看,顿时愕然,这不是马家庄的马大侠么?他没有死?可见江湖上的流传,不大可信,他怎么也来了这里?跟着他想起了三年前马大娘子俏夜叉也来过这里,才使自己遭到“万蛇啮心指”的酷刑,看来他夫妇早已与甘氏三煞相识,对他,千万得装不认识,不然,会弄得更糟。

    甘骥这时脸色一沉,问:“你将老耿的宝马偷去了哪里?”

    董子宁故作愕然:“庄主说什么?老耿?老耿是什么人?在下几时偷了他的什么宝马了?”

    “三年前,你不是在山镇一间客栈中偷了一位长官的官服和那匹乌雕追风马?”

    董子宁故意沉思一下:“对,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是一匹宝马么?”

    “那匹马现在哪里?”

    “在下将它卖了。”

    “你这厮好大胆,居然敢来这里偷东西,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

    “在下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偶然路过,以为是一处村落,便顺手牵羊,请庄主见谅。庄主要是不高兴,在下以后奉还便是。”

    甘骥一声冷笑:“你还想出去么?给我躺下!”说时,一掌向董子宁拍来。

    董子宁没想到甘骥会突然出手,以“迎风柳步”一闪,便避开了甘骥凌厉的掌势,一边说:“庄主如此不见谅,在下告辞了。”

    甘骥哪里容他离开,一招闪电似的连环双掌,朝董子宁左右要穴拍来,也叫董子宁闪过了。董子宁这时的迎风柳步,已在天山怪侠之上,身形随掌风而飘开。甘骥哪里能击中?别说三招,恐怕三十招也无法击中董子宁。

    甘骥见三招拍不中董子宁,心内惊讶,想不到这个在江湖上不见名传的一枝梅,竟有这等超绝的轻功,倒不可小觑他了。正想再出手,甘骏说:“大哥,别动手了,这是小弟请来的,好歹也是小弟的客人。”

    甘骥愕然住手,疑惑地看着甘骏,问:“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哥,一枝梅可以说是我们难得的不速之客。”他又转向董子宁说,“阁下果然身手不凡,请问天山怪侠是阁下何人?”

    董子宁一时愕然不解,甘骏怎么平空向自己问起天山怪侠来?他不想给天山怪侠招惹麻烦,摇插头说:“在下与天山怪侠素不相识,三庄主怎么问起这话来?”

    甘骏一笑:“阁下何必相瞒?”

    “在下的确不认识天山怪侠,不过,在下也曾闻过天山怪侠的大名,江湖上盛传也是一位行为怪异,行侠仗义的奇男子,可惜在下无缘认识。”

    “阁下既然不认识天山怪侠,请问阁下这‘迎风柳步’又从何学来?”

    董子宁不由一怔,他想不到甘骏竟然看出了自己运用的是迎风柳步。这一步法连小魔女的姑姑,青衣女侠以及马家庄广场上众多武林高手,都看不出来(其实,怪丐和智慧禅师是看出来了,只不过不说出,怕引起了武夷派三大掌门人的猜疑),却一下给他看出来,看来这甘骏不但武功一流,在武学上也渊博,能熟悉武林各门派的武功。心里倒也敬佩起来,便说:“在下只不过急于闪避大庄主凌厉的掌势,怎能识得上是什么迎风柳步了?”

    甘骏微笑问:“阁下以为凭这怪异步法,能闪避武林所有高手么?”

    “在下怎敢有此…”

    甘骏趁他不防,猝然出掌,一声冷笑:“看阁下怎样闪避我这一掌。”

    董子宁哪里想到他会骤然出手的,想闪避时,甘骏的手掌已拍到了他的胸前。董子宁大惊,心想:我这一下完了,不死也带重伤。只听见“砰”地一声,董子宁顿感到胸部气血突涌,而甘骏却身似败絮,给震飞起来,在小菊头顶上掠过,从窗口直飞出去,摔倒在花圃中。这一突然的变化。大厅上所有人都惊呆了,连董子宁也感到莫名其妙,不知是什么回事。原来董子宁神功练成,浑身有一股极为雄厚的九阳真气护着,而甘骏的掌力在击中他的膻中穴,而膻中穴又是一处凝结真气最为浑厚的穴位。甘骏威力极猛的掌力不但没伤到董子宁,反而激荡了董子宁体内的九阳真气,正是击力越大,反弹力就越强,甘骏不但给震飞,一条手臂也给震断了,再也举不起来,经过三个月的驳接医治,才全好如初。

    小菊惊慌地奔出去扶起甘骏,问:“三哥,你怎样了?”

    厅内的甘骥、甘骐和马大侠惊呆之后,纷纷取剑拔刀,联手围攻董子宁。董子宁见自己所练的《神功秘笈》有如此奇效,不为甘骏的掌力所伤,对甘氏三煞也不那么畏惧害怕了。事情已逼了上来,就是害怕也不行,总不能等着受死,于是施展迎风柳步,身如幻影,在三大高手的刀光剑影中幌来闪去。天山怪侠的迎风柳步,在九阳真气的运用下,发挥了它骇人惊闻的神奇妙步,使董子宁如入无人之境。

    甘骥等三人见伤不了董子宁,各自心下骇然,甘骥的金钢指神功,甘骐的刁钻诡异无比的剑招,几乎可以说在武林罕遇对手,加上甘家的闪电掌,才使甘氏三煞能傲视大下武林人士,不将任何武林一流高手放在眼下,现在竟然奈何不了一个默默无闻的一枝梅,他们几疑董子宁不是人,而是怪魔山妖。

    董子宁在闪避当中,有几次可以还手反击甘骥和甘骐,但一想到甘小姐对自己有三次相救之恩,小菊姑娘舍死忘生救自己之情,始终不忍还手。最后,他向马大侠下手还击了,在闪开马大侠的一刀后,以快加电闪的三十六路天罡指穴剑招式,以指代剑,一下点了马大侠的曲池穴,这不是一般内力,而是雄厚无比九阳真气的封穴,董子宁出手不知轻重,马大侠的金刀不只“当啷”一声落地,人也给董子宁弹飞了,碰在墙上,摔在地下不省人事。董子宁又是愕然不解,心想:怎么马大侠这般没用?但他不及细想了,身似飞魂,跃出大厅,说声:“庄主既不相容,见谅,在下告辞了!”声落人去,顿时消失在茫茫夜空里…

    甘氏三煞和小菊看得面面本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董子宁离开大厅,害怕甘氏三煞追来,急忙飞越甘氏大院围墙,在黑夜中舒展轻功,往西而去。一夜之间,他不知自已翻越过多少崇山大岭,跨过多少激流深涧,感到自己宛如御风一般,到天色大明时,他已离开沉崖落魂山庄有千里之遥。他仍然不知自己的轻功已达到惊世骇俗的境地,以为自己轻功只不过比以往好多了,大约离甘氏的阎王殿不过一、二百里。他看看后面,无人追来,才吐了一口大气,收了轻功,沿山道而行,心里暗说:“想不到我董子宁困在深谷中三年,终于重返人间。”他一方面暗庆自己死里逃生,也暗庆自已恢复了原有武功,不致成为废人,蓦然之间,他听出二里之外有一阵马蹄急奔的声音传来,心下不由一惊,暗想:难道是甘氏三煞飞马来追自己了?他定神再倾听一下,这马蹄声是从前面传来,而不是在自己身后,不禁哑然失笑说:“我成了大败而逃的符坚,一声风声鹤唳,便疑是追兵。看来甘氏三煞不会来追赶我了!”

    不久,马蹄声越来越近,一转过山坡,只见前面山道上,两匹大马,卷坐而来,马上骑着两位汉子,一穿绛红色衣服,一穿海青衣服,都是武士打扮,腰挂利刀。董子宁闪身在路旁,向两人看去。只见穿绛红色衣眼的汉子,眼露凶光,橘皮似的面孔,满腮尽是利针似的卷须,年约四十来岁。那位穿海色衣服的汉子,年约三十来岁,面皮白净,两撇老鼠须挂在那微翘的嘴唇上。那两位汉子也向董子宁上下打量着,见董子宁发长须长,身子一套华丽的公子衣服,而脚下却又没有鞋袜,打扮得不伦不类,顿起疑心,互相打量一下眼色,骤然收紧马缰绳,在董子宁面前停下来,橘子脸的汉子用马鞭一指董子宁,喝问:“你这厮是什么人?从哪里而来?”

    董子宁一怔,暗想:难道这两人是落魂山庄的人?看他们装束,又不是甘氏的家丁,莫非是甘氏三煞的朋友?便说,“在下是走乡串村的郎中,在这一带与人看病行医,何劳两位动问?”

    “郎中!?”橘子面笑起来:“你看你这身打扮,哪里象一位郎中?”

    老鼠须的汉子说:“看他穿戴得不伦不类,决不是好人。”

    董子宁不悦地说:“在下怎不是好人?”

    老鼠须一瞪眼:“你这厮还敢强辨?”说时,一马鞭朝董子宁挥来。

    董子宁一闪,避开了马鞭,嘴里说:“你怎么动手打人啦?”

    老鼠须见董子宁居然能闪过自己的马鞭,略带惊讶,又是一鞭挥来,也叫董子宁轻而易举地闪开了。他一时瞪大了眼睛,对橘子面汉子说:“看来这厮有两下手脚,咱们不可大意了。”

    橘子面点点头,跳下马来,拔出腰刀喝问:“你这厮到底是什么人?说!”

    董子宁暗想:想不到我逃出甘氏阎王殿,还是给人缠住了,心里也带气地说:“你管我是什么人?”